谢家的主子们哭嚎叫嚷了一早上了,乱糟糟的,吵得他头疼得很。除了心疼被盗的东西,谢县令最头疼的,其实还是失了面子。
这会儿他还没注意到,自己的密室暗格,也都没有保住。
直到从邻居家借了两口锅,并一点柴米,还厚着脸皮要了几碟子小菜,煮了些清粥,胡乱对付着吃了一顿早饭之后,谢县令才猛然发现,自己书房和卧室的暗格,都已经被动过了。
自己偷偷藏在暗格里的一些重要信件,和一些账册、黑料,也都不翼而飞。
谢县令吓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平时风流倜傥的形象,哪里还剩得下一星半点?
他脑门和鼻尖冒出来一层油汗,脸色发青,嘴唇颤抖,哆哆嗦嗦地,说话都有些说不利落了:“来、来人!快来人!快去请太、太、太太,和大郎、七娘来!”
谢太太和谢大郎、谢七娘过来之前,谢县令竟一直坐在地上筛糠。
他发现,不但这些要命的玩意儿丢了,他的县令大印,也不见了踪影。
见到谢县令这副狼狈的模样,谢太太、谢大郎、七小姐谢芳兰,都是又好气,又好笑,又心疼,又忍不住想骂一声“活该”。
谢太太习惯性地喊了丫鬟打水,给谢县令净面,结果丫鬟嗫嚅着回答说:
“家里的盆和软布也都被盗了……若要洗漱,只能去荷花池、留香水榭那里,就着水流清洗……”
丫鬟越说声音越低,她也不想哪壶不开提哪壶,可是主子让打水,这没有盆也没有桶的,甚至连个葫芦瓢都找不到,她拿什么打水?
谢太太的脸色阴沉起来,谢芳兰的脸涨地通红。
她感觉得到,这里的针对意味简直太明显了!
别的不说,这些软布面巾、洗脸盆、洗脚盆之类,哪里有人要?
就算真有人买,也卖不上价。
既琐碎又麻烦,还卖不上价,正常的小贼大盗,谁会连这种不值钱又很麻烦的玩意儿,都一窝端走?
这摆明了是打脸!赤裸裸地打脸!而且,这种情形,倘若不是爹爹的政敌在暗处搞事情,就绝对是冲着自己来的!
自己的敌人不多,最近而且最有可能这么干的,就是夏稻花!
只是,谢芳兰想破了头,也想不出,夏稻花是怎么做到的。
更何况,她对自己的计划,应该压根就没有察觉。
夏家五郎遇见个心仪他的姑娘,这是多么小的一件事。
要解决这个问题,他可以娶妻、可以纳妾,也可以冷漠无情、视若无睹、不假辞色……
不管怎么说,若是彩雀没有背叛,夏家人是绝对没可能知道自己的筹划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彩雀背叛了,夏家人也猜不到自己的算计,到底着落在哪一步啊!
彩雀依然昏迷未醒,谢芳兰倒不是怜香惜玉,不舍得把她用冷水泼醒,实在是家中突发变故,让谢芳兰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全家被洗劫一空这件事上头了。
她的脑浆疯狂涌动,cpu运转得都要冒烟了,实在是腾不出空来收拾一个丫鬟。
自己算计了夏家,招致了夏家的报复——这思路是合理的,但过程,却怎么看,怎么不合理。
夏家人并没有真的被自己算计到,也没有什么损失,对自己的算计说不定丝毫没有察觉,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做出这种事情来呢?
要做到这样一件匪夷所思的事,得勾结多大的势力?得投入多少人、多少车?后续扫尾,还得多做多少工作?
除非,他们就把贼赃随意放着,不去销赃。
可即便不去销赃,也得有个稳妥的地方,藏着那些个贼赃。不然,若是露了行迹,落入爹爹手里,难道还指望爹爹会轻饶她不成?
谢芳兰绕来绕去,最后又把自己绕进去了。
她思来想去,最终竟然心不甘情不愿地排除了夏稻花的嫌疑。谢芳兰更倾向于相信,这些事儿,是谢县令的政敌干的。
但这样也有说不通的地方。
若真的是谢县令的政敌,只要找到爹爹的暗格就够了。顶多再出于贪心,对家中的金银细软伸伸爪子。
却不大可能连这些日常用的琐碎物事,都一块儿打包带走啊!
谢县令的几个小妾,丢失了许多贵重的首饰和私房银子,恨不得立刻找到老爷谢县令来哭诉,好多撬些银钱出来,弥补下自己痛彻心扉的损失。
然而,今天的谢县令,分外地不好说话。
不但没心情听她们哭哭啼啼,竟然还采纳了七小姐谢芳兰的建议,把她们都给提脚卖了!
没办法,谢县令长这么大,头一回过上这么狼狈的日子。
荷包一文钱都没有,兜比脸干净——连洗脸盆和面巾都丢了,兜里能不比脸上干净吗?
谢芳兰心头本就火大,见谢县令的小妾们还不知好歹,往她枪口上撞,自然没有轻轻放过的道理。
家中失盗,缺乏银钱,正好把这些个花枝招展的主儿卖了,应应急!
这可是个绝好的机会。
平常日子里,她要找借口卖掉这些妾,还需担忧父亲的反对。
但此时此刻,家里一文钱也无,早上喝的稀粥,还是跟邻居借来锅、借来米、借来柴火熬的。此时此刻,唯一能换钱的,也就是这些个妾了!
谢芳兰吩咐下人去牙行喊来了牙人,将父亲谢县令的爱妾们横挑鼻子竖挑眼,左扒拉右扒拉,除了三个生过儿女的,都提脚卖了。
谢芳兰深恨她们平日里争风吃醋,将谢家后院搞得乌烟瘴气,还数次气病了母亲,因此不拘将人卖到哪里,只要价格给得够高就好。
人牙子带着十二个如花似玉的女人,兴兴头头地离了谢家大门。
这一批女人,平日里娇养着,身娇肉贵、养尊处优,脸蛋也俊俏,皮肤也水灵,身段也一站三道弯,此时被卖了,哭都哭得那么好看……
想必能卖上个好价钱,让自己大赚一笔!
这一趟可真是来对了!
只是,以往这谢大人家里,都只有买人的,没有卖人的。
刚刚他没捞到机会进屋,只在院子里看了这批货,现在想想还真有几分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