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见家中忙碌,颇有些鸡飞狗跳的架势,刘氏还请了厨子上门,稍一打听,就得知了原委。
她轻笑一声,对老五夏有粮说道:
“老两口儿还是心太软了。”
说罢,也不管夏有粮的反应,直接喊了六郎过来,叮嘱了他两句,六郎点了头,撒腿就跑。
片刻后,南湖边上的四房一家子,就得了信儿。
夏有财自打提出来断亲那一日,就知道,迟早有一天得面临老两口儿出面说和这一关。
姜氏有些无奈,不大想去,自打今天早上起来,她这眼皮就一直突突跳个不停,心里多少有些忌讳。
夏有田却安慰她:“不怕不怕,你什么都不用说,万事有我。你只顾好了自己的身子就成。”
姜氏强忍着不安,点了头。
她一贯注重礼数,回了趟娘家都要带些吃食给大家伙儿分一分,这会儿去老宅,自然也不能空着手。
想来想去,最后预备了一小坛夏稻花新开发出来的蘑菇酱,另外还带了一块尺头,作为伴手礼。
这蘑菇酱现在正走俏,卖得比那辣白菜还要金贵几分。
姜氏能拿出一小坛子来,算得上很大方了。
在老两口儿打发了四郎来请他们的时候,四房两口子就拿上这份礼,施施然地出了门。
刚走到老宅大院门外,就见刘氏已经在那等着了:
“四弟,弟妹,你们来了,快请进!”
刘氏满脸的热情洋溢,待四房两口子十分亲切。
夏有田和姜氏对视了一眼,夏有田道:“可不敢当刘大嫂一声四弟。我与夏家大哥,已经两下里断了亲了。”
夏有田这话一说出口,刘氏脸上就是一僵。
她万万没想到,一向老实厚道、不争不讲的夏有田,竟然当着外人的面,这样不给自己脸面。
老两口儿闻声出来了,看也不看刘氏,直接招呼四房两口子:
“有田啊,来了就快进来,在门口杵着做什么?
你不累,你媳妇儿是双身子,还能不累?你不说赶紧让她进屋里坐下歇歇,还让她跑这罚站来了?”
夏有田被周氏说得满脸愧色,急忙去扶着媳妇姜氏。
姜氏不好意思地晕红了脸颊,急忙提起手里的伴手礼遮过话头,递给了周氏:
“娘,这蘑菇酱是稻花琢磨出来的,我寻思这味儿您八成能喜欢。今儿个您尝尝合不合胃口。这尺头不大,您看着安排,做双鞋面啥的,也软和舒坦。”
周氏笑着接过来:“老四家的,你是个孝顺的。快进来,别累着了我的乖孙。”
四房两口子顺着周氏的意思,进了屋,把刘氏晾在了门口。
刘氏心里气得要命,但脸上还是得堆出笑意来。
她深呼吸了几次,直到脸上的肌肉不是那么紧绷,笑容不是那么扭曲,才重新回到了战场。
四房两口子进了屋,见到那摆得满满登登的席面,就发现刘氏竟然还请了厨子来。
厨子整治的这桌席面,虽然不是十两银子一桌的上等席,可也看得出,菜色精细,用料丰富,花了不少心思。
刘氏竟然下了这么大的本儿,看来所求不小啊!
夏有田和姜氏对视了一眼,姜氏满脸的忧虑,夏有田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尽管安心,凡事自己都会冲在前头。
夏老爷子和周氏入了席,让四房两口子、刘氏、金花也入了席,还请了二房、三房、五房作陪。
原本刘氏是不愿意让另外三个房头作陪的。毕竟万一四房两口子不开面,她丢人只丢在四房面前,和丢人丢在全家面前,那羞耻度是不一样的。
只是老两口儿却坚持,赔礼道歉,要有赔礼道歉的诚意。
若是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赔礼道歉,私下里说一声,也显不出来这份诚心啊!
刘氏没办法,只得同意了,但她也提了一条,除了金花,不能让小辈在场。
老两口儿觉得这要求不算过分。再者说,老两口儿衷心希望大房和四房能尽弃前嫌,和好如初,这点子小事儿,自然不值一提。
于是,席面上就只有五个房头的大人,孩子们都被排除在外了。
好在为了预防孩子们捣乱,也是心疼孩子的缘故,老太太周氏提前吩咐过了厨子,让他炸了一大锅肉丸子给孩子们分了。
这样孩子们有的吃了,也可以安心玩耍,不至于跑来搅和了大人的正事。
席面上,刘氏当着老两口儿和另外几个房头的面,带着金花一块儿,给四房两口子诚恳至极地赔礼道歉。
只是,她这份诚恳,只表现在态度上。
涉及到具体犯了什么错,她就开始含糊其辞,只说自己不该放任金花和梨花起冲突,让两个孩子彼此生了误会……
然后便让金花跪下磕头,求四房两口子的原谅。
若是夏有田和姜氏不肯原谅,金花就一直跪在他们跟前,不起来。
这话一说,夏有田和姜氏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他们想过,今天过来,必然会被逼迫。
他们也知道,既然连夏有财都没到场,这场所谓的赔礼道歉,必然没多少诚意。
但他们没有想到,刘氏竟然会使出这一招,让金花跪在他们面前,逼迫他们接受这场所谓的赔礼道歉。
夏有田想了想,一字一句地说道:
“金花,你快起来。这事儿本来就是我跟大哥之间的事儿,跟你个晚辈没什么关系,你就别跟着掺和了。”
“四叔,我不起来。这事儿都是我的错,我如今也受了惩罚了……你若是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夏有田一脸为难:
“金花,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梨花。
你要求得原谅,得去跟梨花说。
我虽然是梨花的爹爹,但她肯不肯原谅你,不是我能决定的。这世上,也没有亲爹压着自己的亲闺女,非得接受外人赔礼的道理。
所以你跪我,跪了也是白跪。
你一个小娘子,身子骨本来就柔弱,若是因此腿上进了寒气,可不是闹着玩的。”
姜氏看着金花依然不肯起来,就挺着大肚子,过去扶她:
“金花,你快起来,莫要跪久了,伤了身子。”
金花见到姜氏手腕上细细的虾须镯子,突然怒从心头起,“啪”一下打开了姜氏的手:“不要你假好心!若不是你从中挑唆,我四叔怎么会跟我爹爹断亲?”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