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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远的路也都有终点,更何况渔船停靠的位置本就距离平亭不远,一路吃着各路美食,赏着山川美景,还记挂着各种有趣的事情。
五天时间,转眼即过。
平亭这座江南最大城池也已经到了眼前。
站在城门外,玲珑打量着这座除了高了些许外其它地方平平无奇的城池,有些好奇,“这就是平亭啊?看样子治安不错啊,也没有记载的那么可怕嘛。”
“翎牙卫记载的消息,平亭路不拾遗,白天里,人们都是其乐融融,友邻亲和。”陆明摇了摇头,“但实际呢,这座城池已经衍生出新的生存规则了,洁白之下,全是污垢,这里的人们学会了欺骗。”
“如果这些传闻是真的话,那我倒是有那么点理解微生砚是一个骗子了,生长在这种环境下,没两分心机,得确很难正常长大的。”
玲珑微微点头,表示同意,她也不是那个刚出山村的小丫头了不是,自然懂得人心险恶,人心易变的道理。
城门处,一位身穿锦衣的老人,手里拿着一副画像在驰道四周路过的人流中寻找对比着身影,晃眼中终于看到了那对在外打量着的男女,倏的眼前一亮,仔细对比没有错误后。
老人便是一路小跑着向着两人走来,立于二人身前,微微躬身,“君上,神主。”
陆明对这个突然冲过来的老头问道:“你是?微生家的?”
“君上好眼力,我家家主让我在城门候着二位,迎接两位贵客。”老管家带着亲切的笑容,佝偻着身子,陆明看着觉得这动作似乎跟微生砚的动作有些相似,暗叹不愧是一家人。
平亭不比其它地方,陌生人来到这里,很容易受到注意,被某些個人间可怜的把戏骗到身无分文都算是好的了。
指不定还有可能被嘎腰子。
这都是陆明在翎牙卫那些收集的消息上面看到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此刻倒是有些好奇,毕竟江南地带一路走来,遇到的人都还是比较亲切的,像平亭的传闻还真就是在消息中看到。
直接拒绝了老管家要直接带二人直入微生家的想法,陆明拉着玲珑朝城门走去,想要亲自领教一下这里的故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老管家无言,默默跟在二人身后,保持一定距离,因为他知道,人的好奇心往往很快就会熄灭,这位年轻的君上也不会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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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示路引后走进城门,有三个路口,一条直达中心的平江侯侯府,另外两条走到底则是其它的城门,当然中间还有其它的弯曲的路线。
街道依旧是繁华的景象,小贩拿着蒲扇扇着凉风一边高喝着热气腾腾的包子软糯可口,旁边的还有摆放几匹上等布匹在外的衣铺,姹紫嫣红的花店……
吃喝玩乐,衣食住行,一条街上,几乎都有概括,路上行人纷纷面带笑意,一副全家小康,每天都是好日子的模样。
繁华,似乎是这座城给人的第一印象。
玲珑在一家店外驻足,这是一家桂花糕店,一路上的吃食平常了许多,但最爱的还是桂花糕,软软糯糯的,一入口却又立刻化开,留下清香扑鼻。
也不知道江南最大的城市,这里桂花糕会不会不一样些。
玲珑踮起脚尖,微微期待。
“姐姐,买束花吧吧。”一个模样看着七八岁的小孩子走到玲珑身旁,拽着她的衣裙,怯生生的说道。
蹲下身子轻轻嗅了嗅鼻子,一阵清香扑鼻,花瓣上面隐隐可见露水,应该是早上刚采集的,玲珑摸了摸腰间,这才发现自己没有带钱的习惯,于是伸手亲昵的小女孩脸上的污垢,说道。
“姐姐没带钱,不过呢,你可以等一下下,等会儿哥哥出来了,我让他买。”
“还,还是算了吧~”
小女孩似乎被面前姐姐突然拂脸的举动弄得有些害羞,羞涩的低下头,双手捧着花篮,玲珑更是得心疼不已,伸手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发。
这么小的就出来卖花赚钱了,真的好可怜。
“姐姐你这么漂亮,我送姐姐一朵吧,不要钱的。”小女孩突然抬头,对着她说道。
“姐姐,可不能占你便宜哦,等一会儿就好了。”玲珑刮了刮小女孩的鼻梁,笑着说道。
小女孩不言,一手提着花篮,一手仔细的拨弄着鲜花,不一会儿挑选出一朵盛开的最好得花拿起塞进玲珑手上,然后便是撒腿就跑。
玲珑拿着花,刚想要叫住,就发现小女孩被提溜了起来,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珠挂上了一丝眼泪,看过来,充满了哀求。
“陆明,快把人家放下,这就是普通的花,没有什么问题。”
把食盒递给玲珑,陆明在女孩惊恐的眼神中从怀里掏出一枚银币塞到女孩的花篮里面,伸手回来的时候又从篮子里面拿起一块吊坠,这才把女孩放了下来。
小女孩双脚碰到地上,抓起银币撒腿就跑,花篮被留在了地上。
陆明给玲珑把吊坠带上,伸手划过碎片状的晶石,忍不住说道:“还说这是你娘亲的东西,要一直带着,连什么时候不见了都不清楚嘛?”
“我……哪里知道这里的小孩子都这么会骗人啊。”玲珑心气儿焉了焉,刚刚一不小心就差点把娘亲留给自己唯一的东西给弄丢了。
此刻的她才有些明白平亭这座城果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和谐。
“不过你既然知道那小孩是个小偷,怎么还要给她钱啊。”回过神,玲珑又忍不住问道。
“微生砚的老管家说,那女孩的爷爷重病需要拿钱买药,在平亭这座城市里面,除了骗人,坑人外能真正赚钱外,卖可怜是没有人会在乎的,人们不会因为她年龄小就去怜泠她……”
叹了口气,陆明把那个掉在地上的花篮捡了起来,递给玲珑,“不管怎么样,这一篮子的花儿是真的,就像伱说的,花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老管家说过,平亭的生存法则就是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小孩和狗。
也许,换个角度想想,是环境让小孩和狗都只能如此适应着生存下去的,毕竟,它们是没有能力改变环境的。
但掌管宿川的君上似乎有这个能力。
莫名的,陆明觉得肩上似乎多了一丝责任。
听到故事原委,玲珑皱了皱眉头,下意识的闪过一丝对小女孩的心疼,张了张嘴准备说些什么,老管家又快速从后面跑了上来,提溜着一包药材。
“在平亭,除了侯爷,没有人比微生家的牌子更管用了。”
老管家微微躬着身子,说道:“小人已经安排下去了,二位就请放心吧。”
微生家的财富在整个宿川都是排的上号的,说是首富也不为过,其麾下的产业遍及各个行业,最集中的便是在平亭。
这一条街,一座城,十个商铺里面,有九个都跟微生家有直接或者间接的关系,唯一没有关系的哪一家店铺,那生意是一定开不到第二天的。
玲珑放下心绪,尤自气愤的吃了一块桂花糕。
知道妹子已经没有心思继续逛下去,陆明对着老管家示意在前方带路。
老管家这张脸在平亭的街道上面已经众多店铺老板熟知,毕竟是微生砚的管家,俗话说的好宰相门前七品官,世族屋前无犬吠。
这掌管江南商业大半命脉的人,即使只是家中一个老管家,那权势自然也不会低到哪里去。
路过整条街道时候,旁边店铺的老板纷纷点头示意问好,显然已经是异常熟络的关系,就连街上的行人也会笑着打声招呼。
似乎……没有印象中那种跋扈的样子。
陆明把这种奇怪的现象记在心里,跟着老管家一路走,不一会儿就到了微生家,门前没有石玉狮子,只是隔着老远就能看到挂着长长的红色布帘,喜字已经溢出整座府邸。
微生砚成亲了?
按捺下疑惑,陆明和玲珑跟着老管家进府,进去之后又是七拐八拐,才走到微生砚亲自安排的院子,老管家随即离去,说是家主等一会儿就会回来。
“微生砚是跟银妆姐姐成亲嘛?”
玲珑问道。
“估计是,上次在微生砚的渔船上面就知道了,他们毕竟是有婚约的,这银氏姐妹到了这里也快两个月了,该熟悉的也熟悉得差不多,旅行婚约也很正常。”陆明轻轻点头。
玲珑撑着下,思忖了一会儿,“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上次你似乎还给微生砚说过,银妆可能觉醒银氏之力的,能看透别人的想法。”
“这么说,是银妆姐姐自信能拿下微生砚这个老狐狸了?”
陆明摇头,他上次就纯属为了在微生砚心里埋下一根刺而已,原本认为应该是有效的,不过这次南下见识了整个江南的繁华,又了解到了一些平亭商业环境,却已经觉得估计没有什么效果了。
能白手起家,在数十年间创建如此家业的人,尽管有着烛犀的支持,但本人也绝对是聪明绝顶的,可不是自己相遇一次,烙下几句话就能动摇信念。
微生砚最为相信的还得是他本人才是。
两人在庭院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走廊的尽头分叉出去一个凉亭,大理石的桌子上面摆放着一盘鱼食,洒下鱼食的时候,凉亭下方的锦鲤相继跃出水面,显然是经常有人喂食,养成了鱼儿的习惯才会造成如此景象。
又过了片刻,盘子中的鱼食已经见底,庭院外传来小跑的脚步声,一袭华服的微生砚面带笑意的走了进来,到了二人身前非常恭敬的行礼。
“本该亲自到城门外迎接的,奈何事物繁忙,微生砚请君上神主恕罪。”
“这次怎么没有自称小人了?”玲珑一脸打趣,这老贼当初当一个船主,一口一个小人,表现的很是卑贱,若非知道身份,谁能想到,那会宿川的首富,平江侯的钱袋子呢。
微生砚一脸笑意,“神主说笑了,微生砚当初也不是刻意隐瞒二位,实属环境所然,被逼无奈。”
陆明看着那贴在窗户和门房的红色贴纸,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下月初三,是个良辰吉日,到时候还望君上神主为我和银妆赐福。”微生砚说着,嘴角满是藏不住的笑意。
他得确对那人很动心,尽管银霄没有多少好脸色,但相信时间会是抹平一切的存在。
“结婚赐福是件大事,不过我刚在诏给人下了诏令赐婚,你千里迢迢让乌缘给我传消息送礼物也是立下奇功,多下一副诏令也没有什么不妥。”
话锋一转,陆明站起身看着远处最中心的建筑继续说道:“我有三件事,需要你给一一给出答案。”
“但凡君上所问,微生砚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微生砚瞥了一眼陆明看着的放下,嘴角含着笑意着拱手道。
“一,平江侯烛犀的事情,后面怎么做,你得给我出个方案。”
微微皱眉片刻,微生砚立刻答道:“平江侯有四个儿子,自从他被困诏都后,如今掌权的是大儿子烛争,次子和三子都对侯府权势有些想法,君上可站在身后给出不同的利益分而划之,让他们自相残杀,然后让烛犀最小的儿子上位,平稳接收他的势力。”
陆明背对着微生砚让他看不到表情,继续说道:“二,十七年前的真相是什么?”
微生砚低头低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眸子朝着旁边看了看,玲珑摸了摸脖颈上面的吊坠,一脸平静,仿若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一般。
微生砚这才说道:“十七年前,平江侯烛犀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一些上古的典籍,上面记载了人为制造神主的办法:以归墟中的妖物为本体血脉源泉,加上少女的身子……”
微生砚把头略微埋低,“后面的事情,君上就知道了,试验失败,平江侯以平亭爆发瘟疫为由,亲手斩杀了十几万的‘妖物’……但毕竟数量众多,所以,难免会有个别的遗漏……”
玲珑的母亲,按照火屠辛的说法,就是十七年前的那个时间去到织火的。
玲珑冷冷的看着微生砚:“你在说谎!”
微生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小人该死,小人得确参与了其中,我依附于平江侯,没办法置身事外。”
“又是小人来了?”玲珑不屑一笑。
微生砚磕着头,沉默不言。
“最后一件事,这张画的事情。”陆明从怀里拿出那幅已经没有画像的空白画卷,放在石桌上面。
微生砚伸手把画卷展开,直至全部看清,不自觉的屏住呼吸,静谧的氛围下,他呆了许久,才把画卷合上。
他抬头看着年轻的君上,眼中带上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轻声说道:“那是神宗要找的人。”
“找了五百年也要找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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