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咱们在邺国这些年以来,全靠着世子殿下一人强撑着,他给我们争取的时间是有限的,我们也必须为他创造出更加坚实的后盾才是。”
两年了,谁都知道邺国无国君,却有一个战神世子。
别人国家无主继位,生怕引起朝廷上下动荡不安,但在邺国谁都知道未来之主是谁,他虽然没有邺王之名,却掌握着君主之实,国内辅宰与三公大臣暂替他处理着朝政,别怀疑,这都他一手培养出来的人。
郑曲尺问过他,是真抽不出时间回来登基,还是心中另有想法,他只给出了一个答案。
不喜邺,等四海平定,疆土定稳时,国号将改。
他这是打着要改国号的主意啊!
看来他对“邺王”是真的痛恨不已,光顶着同一个称呼便觉厌恶,但改国号这事牵涉祖制变法等,可不是简单以杀能镇摄,以武力就够摆平老邺人与贵族的利益,还有国之气运等复杂的事情……
历代只有造反者登基时改国号,创新朝,哪有继位者改国号的,简直胡扯。
他这才将地给掀了不久,还打算将天也给翻了?
但她转念一想,他这人本来就挺离经叛道的,能干出这等事情还真不觉稀奇。
听郑曲尺提起这事,祝上只觉惭愧:“虽然有了郑大人赐予的灌钢术,让咱们邺国也拥有一项利器,然而我们的匠师却始终无法研制出厉害的器械武器,辅助殿下战无不胜。”
“这正是我这一次来的目的。”郑曲尺道。
祝上被她这句话给怔住了,在意识到她这句话中所包含的深意时,瞳孔一震:“郑大人啊……”
他声颤得厉害。
她又来给他送“福气”了吗?
郑曲尺怕他太激动将茶具给打碎了,赶紧挪至一旁。
“我崇尚和平,或许在祝大人听来十分可笑,但我真不想打仗,当然邺国也穷得打不起长期的消耗战,与其跟六国长期抗战,不如咱们来一次全面军事的震摄,告诉他们邺国是不好惹的。”
一次六国试兵与元星洲下田拿下的全面胜利,既清除了内部敌情,又暂时肃清了外部的蠢蠢欲动,这才给邺国了两年时间,但近来各方兵力蠢蠢欲动,想必死灰将再度卷土重来,他们自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祝上摇了摇头:“不可笑,祝某与郑大人的想法一致,我也不想打仗,只是一切都是被逼无奈,你不打,别人要打,明明咱们跟其它六国一同签署了和平条约,却不曾想他们明着暗着都想对咱们邺国出手。”
感慨愤恨一番后,祝上又神色一改,兴致勃勃道:“郑大人说来一次全面军事震摄,此法听着便叫人热血沸腾,可具体该如何去做呢?”
“这首先……”
“先等等啊郑大人,祝某先调整一下心态,以免老露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贻笑大方。”
郑曲尺:“……”瞧不出,他还挺讲究一人。
祝上三呼三吸之后,然后一脸严肃郑重道:“好了,说吧。”
被他这么一打岔,郑曲尺都失去了慢慢洽谈的心思了,她直接以一個典型的事例为切入点,问道:“你听说过墨家秘制的雷弹吗?”
“听倒是听过,但却没有见过其威力,听闻它一发可造成土裂火星,对五六尺范围内形成伤害。”祝上越说越心惊,显然对此物十分忌惮。
然而郑曲尺却反应平常:“嗯,威力不算大,但也算是开了先例。”
祝上当即瞪眼:“不是吧,这还不算威力大?”
在冷兵器的时代,这种热武器的存在尤其突出,如同一个异类一样,既叫人觉得神秘莫测,也有一种不知深浅的危险。
郑曲尺心想,那是你还没有看过什么叫导弹、炮弹跟核弹,当然,这些精密类的高科技武器,她是一样都做不来,但相对原始的炸弹却难不倒她,黑火药就是“一硫二硝三木炭”嘛。
她对上祝上的眼睛,正儿八经道:“我会做雷弹。”
祝上的表情是失去了表情,呆若木鸡的看着她。
啥?
见他不说话,郑曲尺又继续道:“我还会做地雷、爆炸箭,假如牌面实在还不行,火炮也能研制出来。”
听、听起来好像都挺厉害的,就是祝上没咋听懂这些名词的具体形象。
他终于回过神来,源于对这些年以来奠定的信任基础,祝上没第一时间露出质疑的表情,而是问道:“郑大人,你说的这些……这些爆炸、炮啊什么的,是与那墨家所制雷弹一般吗?”
“原理差不多,但用法不一样。”
“用法不一样?可是墨家所造的雷弹太难了,无法复刻一模一样,或威力始终有所不及,便另改它法?”祝上按照常理推测。
郑曲尺知晓祝上肯定是不信她的,但为了给她留颜面,才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不,是效果不一样,地雷是埋在地里,只要敌人一踩上去就会爆炸,爆炸箭就是射出去就造成大范围的伤害,火炮更甚,可远程发射,对坚硬的城墙、高处敌人,巨大的器械与冲锋骑兵皆都有击杀奇效。”
祝上觉得郑大人所讲的话,那全都是不着地气,听着跟天外来物一样神奇夸张。
“这、这真有这种武器吗?郑大人如何懂得这些?”他干笑一声。
郑曲尺对此只是随便编造个借口:“说来话长,总之这世上奇人万千,再加上我这人爱研发,有时候看着别人的东西便会产生不少灵感,然后每晚想啊想啊,这些奇思妙想便会化为各种创作,当然,这些东西目前我还只是设想阶段,还需要进行一定时间的钻研,一时半会儿肯定还弄不出来。”
祝上其实也不是真想探听她从哪学来的,只是想通过侧面佐证一下她所讲的话不是奇思妙想,而是有一定出处与依据。
祝上其实是真相信郑大人有才,而且是有大才!
连灌钢术这样的冶炼法子,还有听闻在各大水利官员中掀起讨论与赞叹热潮的苍陵大堰工程,皆是出自她手,这样一个人物,肯定不能信口开河,胡乱编造些话来天马行空。
祝上心底有了定论后,便也认真起来:“那郑大人,依你所见,军器监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这一段时间我会留在军器监全力研制,我希望祝大人可以让我使用军器监内的一些用具与材料,并且可以派些铸器工匠为我做事。”
“这自然没问题。”
“另外,我可能还会需要很多的材料,有些东西想必军器监内有,但有些东西可能还需要你们费神去外寻找,另外,接下来一段时间也许军器监将暂时停产一部分其它的兵器,我打算打造一批特制的兵器送往前线战场。”
祝上并没有异议,他站起身来,拱手一揖道:“郑大人放心,军器监定会尽全力相助伱完成一切。”
郑曲尺也立即站起来,托住他:“为助力前线战局,你我皆需竭尽全力以赴,祝大人,我知你信我定然也是冒了一定风险,我不会令你失望的。”
“郑大人千万别这样说,你这些年来,劳心劳力,如今却是既操心国内治理,又心牵前线战事安危,别说冒一定的风险,哪怕是将祝某这颗脑袋提在裤腰带上为你办事,那也是义不容辞,况且祝某还欠郑大人一个天大的人情的。”
他能稳坐军器监这个肥差的监事,可以说全靠郑曲尺当年所教授的灌钢术,打造了邺国第一批钢铁兵器,虽然这份功劳大头在郑曲尺身上,但他也是跟着吃了肉,喝饱了汤的。
如今郑曲尺说要造地雷、弄火炮这等惊世骇俗的强大武器,他虽不知道最终结果会如何,但却也是决定抛下一下顾虑,全力支持她。
成,则功成名就。
败,大不了就被上面治一个疏于职守、懈怠职责之罪名。
这一局,博得过!
——
半年后,乌堡进入了寒冬,高山岭林中雪花凛然飘落,这个冬天乌堡境内的所有百姓都过得尤其艰难,耕地被毁,生计也愁,再加上严寒天气无法上山打猎,只能苦熬着过冬。
天越来越冷,他们没钱换置冬衣,就必须靠着烧火才能扛得这个冬天,一大早,不少百姓便上山砍柴,他们推着柴车,哈着雾气,遥看不远处戒备森严的㵘寨岗。
在那里修建了一座军事营寨,高高的围墙驻防,哨塔、营寨木栅栏的那些车子,被做成刀车,围成一圈,在车营外面挖壕沟,设拒马阵,鹿角,挖陷坑,山坡下方的行人只看一眼,都觉望而生畏,不敢久待。
“这仗是从年头打到年尾啊,可怜那些保守咱们乌堡的士兵们,却连件过冬的厚衣都没有。”
有人看着守在外面的士兵依旧身着单薄衣甲,不由得心疼难受。
“这一年来,看他们替咱们赶走了多少前来侵犯的蛮夷与外敌,可惜乌堡太穷了,也给不出什么好东西给他们过冬。”
“咦,你们快看,山那头怎么来了那么多的马车?”
只见长长的蜿蜒山路上,络绎不绝的辎重马车从南边过来,那长龙般的架势怎么看怎么叫人觉得不同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