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宁看见他身上那枚弹孔印,脸色骤然煞白。
脑海里回想起那一幕,她四肢冰凉发麻,浑身止不住哆嗦。
曾经在梦里无数次梦见的场景,又无数次被梦惊醒。
她害怕,愧疚,想逃避。
为了让自己不那么痛苦,她努力去遗忘那晚的记忆。
如今看到他身上的伤,她像被人扼住了喉咙,喘不上气。
民警见她要瘫软下去,扶了她一把,“你怎么了?”
“别碰我!”木宁一把甩开民警的手,应激的尖叫了一声。
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怎么回事!”
“我……我没事。”她脸色惨白地往后退,一不小心撞在墙上。
顾知胤掀起眼皮,幽黑深冷的眼眸,静静看着慌张失色的木宁。
她靠着墙,跟他对视一眼,慌忙错开他的视线,眼泪肆意流淌下来。
“听到没有,问你话!怎么弄的!”站在顾知胤身边的民警吼道。
顾知胤偏开灰白冷漠的脸,闭眼不答。
那民警粗暴的抓住顾知胤肩膀,拇指指腹,狠狠摁着那弹孔的位置。
尖锐的痛,骤然在顾知胤胸膛炸开。
顾知胤霍的转过头,眼神像要吃人一样,冰冷猩红地瞪着民警。
“松手。”
民警被他眼中凶狠的戾气吓到,随即反应过来,他干警察这么多年,竟然会被一个嫌疑犯吓唬到?
“老实交代就放开你!”
顾知胤死死盯着民警,“我让你松手。”
民警十分恼怒,手指猛地用力,似要抠进顾知胤身上的弹孔里,“说不说!”
医生护士缩在一边不敢声张,其它几位民警都一脸不屑。
谁身上会有弹孔痕迹?还满身伤?除非是像他们一样的公职人物……可他又不是。
嘴这么硬,是不怕死?
大家都在关注他什么时候肯吐实话。
只有木宁发现了顾知胤眼底的痛色,他的唇都在发白了,垂落的手指颤抖得厉害。
木宁浑身血液逆流,立刻冲上前,一把推开那个民警,“走开!你们别碰他!”
“走开!你们都走开!”
民警丝毫没料到这小姑娘会突然冲过来,被推的往后踉跄。
“你干什么!想袭警?!”
她小身板站在顾知胤面前,像失控的小兽一样红着眼嘶吼。
“他的伤,我打的!够了吗!能不能放过他了!”
民警怔住,愕然震惊,“你说什么……你打的?!”
“你怎么能开枪打你老公呢?!”
木宁低下头,眼泪簌簌往下掉。
……
事情的最后,顾知胤拿出手机给省厅打了电话。
省厅某位高官接到他的电话,倍感意外,连酒都不喝了,特地跑出来接。
消失了两年多的人,竟然把电话打到他这里来了!
那高官惊喜之余,无不透着遗憾和惋惜,想借机寒暄两句,顾知胤没给他机会。
听到顾知胤有事相求,立即打电话去摆平。
短短十分钟,派出所所长匆匆赶来。
领着几个民警向顾知胤鞠躬道歉。
“实在对不起,顾先生,这几个年轻的不会办事,您没受惊吧?”
所长见顾知胤不说话,抬腿踹了那牛逼哄哄的民警一脚。
那个对顾知胤动手的民警,差点哭着给他跪下了,“对不起,顾先生,我不知道是您,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民警不断道歉,生怕职位不保。
顾知胤全程闭着眼,一言不发的让医生给他上药。
上完药,穿上衣服,拉着木宁走了。
所长忙追出去,说要送他们,顾知胤没拒绝。
“顾先生,您怎么想到咱们这个小镇上来,是过来旅游还是长期居住的啊?”
“不过咱们镇确实是个风水宝地,有山有水,怡养身心,很适合你们这样的老板过来度假。”
“听说前年有个大老板过来,投资了很多钱,把咱们这个小镇好好改建了一番,该不会就是您吧哈哈哈哈……”
所长有心想搭讪两句,缓和下车里的气氛。
结果对方根本没理他,就听见他在干笑。
气氛更加尴尬了。
所长看了眼后视镜,见顾知胤闭眼靠着座椅,木宁坐在另一边看着窗外。
两人一个一边,都没有交流的欲望,所长尴尬咳了声,识趣的闭上了嘴。
气氛继续僵冷。
顾知胤到家之后,所长亲自下来给他拉车门。
“您小心点。”
所长扶着车门,恭恭敬敬。
顾知胤下车后,没有看所长,转身拉着木宁进屋。
开车的小警察从窗户探出头,“老大,这女的真是他老婆啊?”
“不是他老婆难道是你老婆?”
“不是……他老婆是个狠人,开枪打了他!”
所长觑了他们一眼,“你们真是闲出屁,揪着人家陈年旧伤不放!”
小警察讪讪道,“我还不是怕他有问题,万一是哪个潜逃犯,要是被我抓到,可立大功了。”
“结果没想到是他老婆打的,当时我他妈都震惊了,什么深仇大怨,把她老公身上虐的都是伤!”
“那女的看着唯唯诺诺好欺负,没想到是个狠心娘们儿!”
“行了行了,人家俩夫妻的事,你们一个个的瞎操心什么!”
所长郁闷上车,吩咐小警察赶紧开车。
“感情就是这样不讲道理,一个傻子,一个疯子,一个胆小怯懦,一个不要命。”
小洋房内。
顾知胤把失魂落魄的木宁带到房间里,松开了手,转身要出去。
“顾知胤……”
顾知胤站定在门口,侧过身看着她。
她哭过的眼睛干涩通红,乌黑发丝黏在的脸上,满脸都是泪渍,整个人狼狈不堪。
“去洗澡睡觉。”
木宁垂眸,“你的手腕……”
“跟你无关。”
木宁看着他出去,门关上。
她瞬间卸了力气,瘫坐在地上,捂着脸失声痛哭。
……
顾知胤回到房间,没有开灯,仰靠在沙发上,摸着自己手腕上的疤。
这条疤她看到了,所以哭的这么伤心,是对他自责么,还是愧疚?
他都不需要。
顾知胤嘲讽地勾了勾唇。
掌心覆盖在胸膛上那枚弹孔印。
闭上眼,过去的一幕幕重现。
从木宁朝他射那一枪开始,到他孩子被打掉。
记忆清晰涌上来。
那颗埋他胸膛里的子弹,像是被触发一样,又开始让他感受炸裂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