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是个人物风流之地。除却那秦淮河边的莺莺燕燕,周围也有无双景色。比如赤峰山的石林、官渡码头的船、醉仙楼的诗会、西山枫林的秋。这时节,西山满山红遍,层林染尽,一望无际的一片红枫。行走在这里,可谓是一步一景,不过在林中,还得小心藏在枫叶下的毒蛇虫蚁。方觉驾车而来,与典一同行,可惜的是美人不曾相随。叶红衣到底是名门贵女,是学过规矩的,情可自矜。在京中还能以悬剑司的名义,多跑几趟方家庄,可是随行秋游,那就完全不合适了。那是内院女眷,才能做的事情,两人关系还没到那一层。不过其实就算叶红衣答应来,方觉也会想办法,不让她能赴约……因为今日,方觉就不是来看景的。“少爷,出行这么远,就你我二人,实在是危险……应该让禁军的林北将军,派人跟着的。”
典一责怪道。在出门时,林北就想带人跟随保护,方觉没有答应。从京城到西山,走了两个时辰,好歹是在午时前抵达。不过西山的枫叶林,不适合走车,于是二人将车驾放在山下驿站,背着背篓行囊徒步上山。才走不大一会儿,方觉就感到双腿发软,暗道近来是疏忽了锻炼。“这满地都是落叶,我只闻到腐败的味道,哪有什么好景色可看……”典一有些不喜欢这样的地方,觉得还不如在京城,挑战各方高手好玩儿。“就你我二人,当然不太好看。”
方觉已有所致地笑了笑。徒步上山,需要的是耐性与体力。方觉不缺毅力,但体力确实不是很好,在山腰的亭子里歇了两次,两人才缓步登上西山。西山延绵数十里,是金陵城西边的天然屏障,越过山顶再朝西边山谷而去,那里就是羽林军的驻防区域。“少爷是要去看羽林军?”
典一见少爷,站在山顶看着西边,顿时也来了兴趣。方觉摇头:“我只是在想,岳平川谋逆时,西山羽林军若是配合他,幕后之人再在京城内闹事牵制部分禁军……说不定真有可乘之机。”
“嗨……这都过去多久了,少爷还想这事儿呢?”
典一不在意道。在我心里,这事儿可没过去啊……岳平川不是傻子,幕后那个人能骗他,也一定是有实在的实力与证据,才会令他信服。造反可不是请客吃饭,你我说一句约定,就算是可以信任了。能让岳平川揭竿而起,肯定是拿出过一些东西的。不可能全是伪造的吧,岳平川好歹也是宿将,有些东西他是不可能认错,也是无法仿造的……比如兵符!若是我要与另一个有兵权的人合谋造反,又不能亲自见面,我肯定会让人将兵符拿给我看。我才敢确定,对方是真的,不是冒名的。就算不是兵符,也一定是对方身上,足够确定身份且不可能丢失的东西。不然无法作为信物。那么……联系岳平川的人,是用了什么取信于他?不过不管如何取信,若我是岳平川,想让我觉得有胜算,京城内禁军与西山羽林军,必须至少有一个与我合谋。不然我不敢,因为毫无胜算!方觉默默思忖,他早已怀疑了某些人,今日是来确定的。顺便看看,是否有人对自己动了杀心。“少爷……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典一的大脸盘子,凑到了方觉眼前。方觉回过神来,一把按在他脸上,将其推开。“走,去摘果子。”
方觉突然道。典一一愣:“啊?真去偷皇帝的果园儿啊?”
“真刺激,走走走!”
这厮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并不认为偷皇帝的果园是个什么大罪。自古侠以武乱禁,不过是拿几个果子,也没进宫,皇帝也不会好计较的。何况,少爷还拿了皇帝的金牌令箭。片刻后,两人当真跑向西山荒了几十年的果园,去摘果子去了。连吃带拿,祸祸了两麻袋,才扛着东西准备回程。“令我有些失望。”
方觉看了一眼,羽林军的营地方向,临走时唏嘘一声。禁军在皇帝眼皮下,又有天下第一高手坐镇,除非莫渊与岳平川合谋,否则禁军不大可能成为幕后之人,说动岳平川的资本。那么,羽林军就是最大的可能。方觉故意来此,没隐藏行踪,就是想要看看,幕后那个人会不会想要杀自己。“失望就别来了,少爷,这里真不好玩儿……果子倒是好吃!就是可惜,我们才来两个人,带不走太多……”“下次您拿着牌子,我们再来,将方家庄的人都喊上,全给他摘了……反正皇帝老儿也看不上这些果子……”西山果园,羽林军不敢摘,皇帝看不上,周边也没有百姓敢伸手。林深茂密,若非典一武功不错,今日两人不好有这口福。“走吧……”“等等。”
正要到官道上了,典一却突然丢掉背篓,抽剑出鞘。……西山,羽林军营地。一个不速之客,来到了这里。浑身笼罩在斗篷下的林湖,坐在羽林军统领的营帐内,两人笑着饮酒。“林兄,我不太明白,方觉可是帝尊阁钦点的奇才,殿下为何不拉拢……而是要除掉他呢?”
羽林军统领田德益,一脸不解地询问道。林湖来找他,说是要除掉方觉,让羽林军出手。田德益自然不会拒绝,那位殿下的命令,之前联手坑掉秦王的事情,让那位殿下十分有望储君之位。天下之功,莫过于从龙。现在早点抱大腿,将来也可以得到重用,也不必在这西山里喂蚊子了。“殿下之智,何须方觉辅佐,且此人心思全在农事上,根本不堪大用。”
“可我听到一些风声,说他研究的粮食,好像产量很高?”
田德益笑道,心想你也别想糊弄我,我对京城也不是一无所知。林湖闻言,点头道:“确实如此……可是,那与我等何干?”
“粮食产量再高,我等吃的还是山珍海味,依然锦衣玉食……哪怕民间颗粒无收,我们依然逍遥自在,吃喝不愁……”“粮食对我等而言,无用,有益处的只是那些贱民罢了,何须在意?”
田德益闻言,竟也没觉得,林湖此言有何谬误,连连点头称是。上层人,终究没几个在意老百姓的死活。林湖不屑道:“方觉此人,擅长医术农事,终究是小道……陛下被他蒙蔽,才没明白,为君者最重要的是手握兵权,制衡朝堂!”
“若是让方觉存在太久,当真让那些贱民都吃饱穿暖……谁还愿意维护皇权,谁还愿意跟着我们打仗?到时候,只怕没有人愿意当兵……田兄你还有什么兵权呢?”
“林兄所言甚是,甚合我意,当浮一大白,哈哈!”
两人笑着,举杯,共贺。仿佛方觉的人头,已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