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觉得那么高大的舅舅,现在在他的面前弯着脊背,也是要抬起头。
现在的宋闻璟已经不再是小时候的萝卜头了,他很高,几乎快要一米九,扑面而来的压迫感令人窒息。
舅舅已经老了,他甚至都不敢直视直视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懦弱,说起话来也没有之前的那么洪亮:“你弟弟马上就要升初中了,已经供不起了,闻璟啊,为舅舅分担一点吧。”
供不起?
宋闻璟都不知道舅舅这一家,供过他什么了?
从初中开始,他就凭借自己优异的成绩和有空就去翻垃圾桶捡破烂活下来的,他们一家甚至连一分钱都舍不得花在他的身上。
当然,宋闻璟也不会直接说出口。
“再说吧。”
见这件事情还有旋转的余地,舅舅脸上就松了口一气,这个时候他倒是问了起来,“晚饭吃了吗?没吃的话,我去给你下碗面。”
宋闻璟面无表情:“不用了。”
舅舅十指紧扣,喏喏地,对着这高大健壮的侄子,愧疚又无奈。
他无法反抗自己的妻子,只能对宋闻璟无情些。
沉默了一下,舅舅从口袋里翻出了皱巴巴的五十块钱,塞在了男生的手里。
那明明只是一张五十的而已,却被舅舅搞得好像多么的珍重一样。
“你,你留着花,没钱了就找我要。”
宋闻璟知道这不过是一句口头支票,他没有要那钱,抬起来那一双漆黑甚至有点冷漠的眼睛,语气过分的冷淡,“我要睡了。”
舅舅不敢多待,很快就出去了。
宋闻璟把门反锁。
门外安静了一会儿,女人的骂声很快响起。
.
因为篮球场上的那些事情,晏冉和宋闻璟的关系变得很奇怪。
朋友不像朋友。
敌人不像敌人。
晏冉经常出入宋闻璟做兼职的酒吧。
都是一个人来的,坐在vip包厢里,点了名贵的酒,当然最后得到便宜的还是宋闻璟,毕竟晏冉点的越贵,他得到的提成也越高,别人挤破头都想要得到的机会,就被他轻而易举的得到了。
他们的眼神是那么的羡慕,是那么的嫉妒,不可否认,宋闻璟竟然有点……失控得意。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得意什么?
晏冉让宋闻璟给她端茶倒水,完全把他当做仆人一样使用,还处处的挑刺儿,简直是恶劣的不行。
宋闻璟认为自己应该是讨厌的,或许是压抑着的愤怒,反正一定不像是现在这样,因为对方的一个笑容,浑身像是被闪电劈了一下,身体内的神经猛地打了个颤。
只因为那个笑容是对他而笑。
也许是恶劣的。
但是那又怎样呢?
他控制不住自己。
晏冉端着酒杯,脊背靠在了柔软的沙发上,肤色冷白,唇色水润,配上那乌黑的发丝,整个人的色彩特别的浓艳。
漫不经心的撇了过来,漆黑的碎发半垂在眉眼间。
“宋同学,喝过酒吗?”
宋闻璟喝过,但是不知道为何在少年问出了这段话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他并不是三好学生,他染上了任何恶习,抽烟,喝酒,打架,样样都会,样样拔尖,就像他的学习一样。
从来都不是什么小白花。
可是,他现在虚伪的装起了那令人作呕的小白花。
他听到对方轻轻笑了一声,微扬的音调像是羽毛划过耳边,有些酥麻。
晏冉饶有兴致地打量男生,“这么乖吗?连酒都不会喝,好学生?”
宋闻璟的喉结动了一下,眸色加深。
坐在沙发上的晏冉对他招了招,就像是招呼着脚边的小狗。
宋闻璟想都没想的走了过去。
晏冉说,“赏给你了。”
宋闻璟接过,玻璃制的酒杯上还沾着了晏冉的体温,喉结滚动着,尤其脑海里还想到这杯子是晏冉刚才用唇瓣抿过的,下腹那种奇异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他有些慌乱的想要掩饰住这种感觉,于是就粗手粗脚的举着酒杯一口干了,几万块钱的名酒就被他这样的莽夫没有任何的技巧都喝的一干二净,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晏冉看他这粗鲁的样子,笑了起来。
她的睫毛密而纤长,根部顺着眼睛的弧度像条天然的眼线,笑起来的时候一颤一颤的,就像是被清风拍打到摇曳的花苞。
而宋闻璟面红耳赤的站在晏冉的面前,宛如拙劣表演的小丑。
“好喝吗?”
宋闻璟说不出话了,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心思去品尝那么美酒,在他看来,和几十块钱的酒没什么区别。
喉咙像是着了火一样,连带着整个心都觉得火热。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的粗声说:“好喝。”
晏冉看他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笑的更加的起劲,还不忘贬低,“乡巴佬。”
这个低辱的词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宋闻璟听过更难听的,是那种完全会脏了这个少爷的耳朵的那种。
但这个时候他还是无法做到无动于衷,脸瞬间就变得发红发烫起来,如果不是他确定自己很健康,那么他一定要以为自己是感冒了,那种怪异又说不上的感觉又来了。
晏冉抬手,胡乱摸了一遍他的脑袋,突然说:“要不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这句话就像是开玩笑一样。
留下了这句话,晏冉没有再给他反应就起身离开了。
连带着那淡淡的香气一点一点的消失。
宋闻璟神情恍惚,脑子乱成一片。
似乎浮现过很多想法,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他甚至有些难以抑制的厌烦起被这样的自己,优柔寡断,没有想法,完全是被人控制着,被动着。
难道他——
这个念头太过恐怖,宋闻璟立刻停止了想法,低头望着只因为那一杯酒,或者是那个酒杯有反应的地方,格外懊恼与厌憎。
宋闻璟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反复警告自己,不要痴心妄想,这才神色复杂的平静下来。
可是很多想法都是不由自主的,无法控制的,压抑地越粗鲁且毫无章法,到时候反噬的话就更加失控地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