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豫盯着晏冉看了很久,眼里像隐含暴风雨似的,下一秒就会把天地都吞噬进去,他指尖动了动,半晌,听见自己平淡如水的声音。
“陛下,日头大,回去吧。”
这看似担忧的话让晏冉不自觉咬唇,眼珠起了雾。
太阳太大了,他的皮肤本来就很敏感脆弱,晒久了之后,露在外面的皮肤火辣辣的疼,疼到了骨子里。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是宫女的那些话一直盘旋在他的脑海里,让她整个人都处在了一种极其茫然的状态。
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错了,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走了过来,温暖的阳光慢慢的在叶豫那张英俊的脸上消失,剩下的,只有冰冷夜色下的阴影。
深邃而漆黑的眼睛里是一汪深不见底的黑色,用一种很随意的语气道,“陛下在不回去,有人要着急了。”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宫女太监慌张的声音。
心时慌慌张张的对着叶豫行了一个礼,然后满脸惨白,眼神都带着恐惧,好像生怕晏冉再次从眼前消失。
晏冉不知道的是,在她逃跑的那一次,当日值班的所有的宫女太监侍卫全都被拖出去砍了,这像一道警示,所以当他们找不到晏冉身影的时候,几乎是绝望。
他们在耳边嘈杂着,晏冉隔着乱动晃荡的影子去看叶豫。
她睫毛抖了两下,琥珀色的眼珠沁水,淡色的唇瓣微微抿着。
那样子,好像快要哭了。
可怜的不行。
叶豫不知为何,被这眼神看的心烦,锋利的眉紧皱了一下,又蓦然的松开。
他离开了。
在此当中,叶豫没有听到晏冉说一句话。
女人连死的时候都护着肚子。
每次在就寝的时候,女人都会用江南软糯的语调唱着民歌哄着他入睡。
他的长姐,临死前的眼睛瞪着大大的,望着他的方向,带着死亡之前的恐惧。
“阿渝,快跑,别回头!”
刀剑插入肉体的声音,女人凄厉的尖叫,在耳朵炸开来,脑袋轰的一声,叶豫猛然从睡梦中醒来。
清浅的月光从窗棂透露进来,他脸色惨白,浑身都是冷汗,剧烈的打着抖。
他剧烈的喘着气,在黑暗中眼底闪着不正常的暴戾又血腥的红光,神色都变得极其的狰狞。
张牙舞爪的黑暗中,眼前仿佛又浮现那些人死时的脸,青灰色的脸庞上,瞪大了的眼睛,滚落在地的头颅,一片血红。
小小年纪的他在看到这幅场景的时候吓得已然忘记了哭泣,僵硬不敢动,他不明白为什么只是这么短的时间内,他的家,没了。
再也没有人板着一张脸教他练剑骑马。
再也没有人用温柔包容的语调喊他。
再也没有人唱着民谣哄他入睡。
叶豫呼吸急促得几乎要缓不过来,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曳家惨死的场景。
每次想起,心中的恨意就加深一分。
哪怕那狗皇帝五马分尸,剁碎了喂狗都难以消除他心中那浓烈汹涌的恨意。
总要有一个人承担,不是嘛?
要怪就只能怪晏冉的命不好,偏偏生在这帝皇家。
他的双眸由深黑变得血红,真的好似狰狞的恶,集结了世间一切的怨念。
心头强烈的恨意涌上,叶豫下意识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用力到指尖发白,青筋暴起。
在黑暗之中,男人那双猩红的眼睛是刻骨的怨毒,仿佛丛林野兽茹毛饮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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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因为晏冉这几天实在是很乖,萧瓷终于可以让晏冉出来了。
等再次见到太阳的时候,晏冉其实是很恍惚的,甚至是害怕。
就像是一种在黑暗中呆久了的阴暗的植物,突然暴露在温暖刺眼的阳光之下,只觉得不适的想要躲起来。
身边跟着很多人,寸步不离。
晏冉每次一个动作都让他们如临大敌。
他们怕晏冉跑走,就像是看押犯人。
晏冉不喜欢,很不喜欢。
这样下来,晏冉反而不想出去了。
萧瓷对她其实还是很温柔的,可是那种恐惧早已经刻在了她的骨子里面,不管萧瓷如何,她都极其抵触害怕。
还不能表现出来,因为萧瓷真的喜怒无常。
她不想惹萧瓷生气,因为她还想要见小福子。
说到这个,她已经放了很久都没有见到小福子。
萧瓷说,只要她乖就行了。
可是晏冉认为自己现在已经足够乖了。
她偶尔也会像那些宫女太监去打听,可是那些人只会装聋作哑。
他们只听萧瓷的。
白日萧瓷还好,看着冷冷清清不可高攀,但是这只是假象,在晏冉面前更是完全不存在
哪怕到了晚上睡着了,那一双臂膀将她紧紧的拴住,只要她稍微有动作,那铁石一般的桎梏会将他越缠越紧,直到她喘不过气来。
有一次,晏冉实在忍不住,提出了想要见见小福子。
也许是心理作用吧,没有见到人,晏冉总感觉心里慌慌的,一点都不安心。
萧瓷正在拿着狼毫写字,听见她的话,慢悠悠的抬起头来,明明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晏冉却莫名的打了个寒颤,萧瓷说话的语气也是淡淡的,说陛下就这么想见他吗?
哪怕相处了这么久,晏冉还是适应不了萧瓷的喜怒无常。
萧瓷这句没有情绪让她很是不安,晏冉甚至紧张得抓了下衣角,嗫嚅着说,“你答应过我的……”
萧瓷似乎笑了一下,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影就像是一层晏冉永远都翻不过的山,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伸手想去摸晏冉的脸,“可是有条件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