曳渝最终还是选择了原谅晏冉。
他用那还有些低哑的声音。
“姌姌啊……”
满满地都是无奈和暗藏的溺爱。
——
四年后。
绿油油的稻田广泛密布,散发着泥土的芬香。
白天乌云笼罩,黑沉沉的压了下来,翠绿色的树叶哄哄的摇摆,隐隐有着下雨的预兆。八壹中文網
低矮破旧的老屋简朴落败,雕花的门窗爬上了裂痕,床榻上的老人面色饥黄,嘴唇泛青,呼吸微弱,早已是短命之兆。
“姌姌,今日真的是有劳你了,不然我爹早就……”
春梅哽咽着,眼角一瞬间就浮现泪痕,清秀白净的脸上满满的都是感激。
正在洗手的少年微微的侧过头,只露出了半张皎洁的侧脸,肤色及白,一簇纤长浓密的睫毛横斜出来。
她好似露出来一抹淡淡的笑容,看的并不太真切,只不过那华丽清浅的声线就如同羽毛落在了湖畔上,引起了一阵麻痒。
“客气了,举手之劳罢了。”
春梅有些不敢直视那张脸,白净的脸颊燃烧着鲜艳的红晕,她低垂着眼帘,睫毛在轻轻的颤动。
晏冉把药箱收拾好,留下了一张药方,刚想告辞,春梅就匆匆忙忙的拿出几文钱,也许是知道这几分钱根本不够,她越发的窘迫,期期艾艾地说道,“姌姌,我只剩下这些,要是不够,改日再补上可好?”
春梅是个好孩子,只不过身世凄惨,娘死得早,爹又是个病痨子,所有的重任都压在了她的身上,白天干活,晚上照顾病重的爹,挣的那些钱都砸在了买药上,情况却没有得到任何好转。
晏冉来过几次,躺在床上的老人已经病入膏肓了,早已无力回天,但是这姑娘犟得很,怎样都不愿意放弃。
瘦小柔弱的女子,有这样的心性,晏冉还是很佩服的,于是每次来晏冉都没有收她的钱。
她笑了一下,眉眼如画,低头凝视着春梅,红唇白肤。
晏冉长了一双多情的凤眼,眼尾微微上挑,鼻尖点缀着一颗红痣,平添迤逦。
声线含笑,“春梅姑娘,这些药材上山都有,不要几文钱,不过是多跑一趟而已,不碍事。”
春梅知道晏冉是怜她,呐呐的收回手,晏冉从小在桃花谷长大,精通医术,这还是曳渝教的好。
在这几年,她成长了很多,
身上的那股气质,年少老成,就如同沉浮许久锋利的宝剑,内敛含蓄。
而且每次过来给春梅爹看病都是一分钱不要,这让春梅感激不尽,看着晏冉就像是在看下凡的神仙似的。
夜幕来临,阴沉沉的天空突然电闪雷鸣,转眼间就暴雨汇成瀑布,大雨倾盆而下,树木疯狂摇摆,冷风裹着雨丝拍打在脸上。
晏冉撑着油纸伞,衣服还是湿了一大块。
在前些年,曳渝就出了谷,他跋山涉水去了皇城。
那是离桃花谷很远很远的地方。
对于从来都没有出过远门的晏冉来说,太过遥远。
曳渝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寄一封信,去年间,曳渝中了状元,字字都透露着喜悦。
而曳母其实并不大开心,她不想让曳渝出谷,更不愿意让他去掺和那些混乱的朝廷之争,可曳渝就是个死脑筋,没有人能阻止他的决定。
山上的青石路并不好走,坑坑洼洼,晏冉撑着伞,衣服已经湿了一半。
雨水冲刷着泥土的气息,清新怡人。
晏冉天生就对气味有着极致的明锐,除了清清的泥土的气息,还闻到了别的味道。
那是……
脚步一顿,雨滴击打着油纸伞。
苍白削瘦如同白玉般的手指捏紧了伞柄。
她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心一沉,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晏冉顺着血腥味走过去。
拔过茂密的草丛,踩溅着泥水,她看到了一条腿。
下面是一滩血。
从小被教导济弱扶倾,博施济众的晏冉迅速上前去查看情况,油纸伞都被她丢到了一旁,雨水落在了脸上,完全来不及顾及。
竹屋耸立在旁,四周的青竹被风吹的唰唰作响,天黑雨幕,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在茂密的雨滴中,晏冉看到了满脸是血的男人。
男人似乎在泥地里翻滚过一般,连头发丝上都沾着泥湿的粘土,那张脸满是血迹,看不清真露。
他看起来落魄又狼狈,脏得谁也不想靠近。
还有混杂在泥土中的血丝,艳红温热的流淌了一地。
晏冉一眼望过去,就能大致猜到男人身上的伤很重,蹲下身,伸手想要去触碰男人的鼻息。
然而还没有碰到,就被一道强势有力如同钳子般的手掌攥住,很用力,似乎要把她的手给扭断。
比声音还要冷的,是他的回答:“滚。”
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那一双眸如刀锋般冰寒刺骨。
晏冉并没有生气。
雨水击打在男人的脸上,让他的眼睛都很艰难的完全睁开,也并没有看清晏冉的脸,却依旧警惕的如同受伤的野兽。
晏冉看着这张泥土与血迹也掩盖不了完美的脸而一顿,也能从那冷漠中窥探到凶狠。
他更像是一个暂时落魄的将军,而不是溃败的赳赳武夫。
她忽略掉自己被捏的发痛的手,低声道,“你受伤了。”
男人依旧冷硬,“滚。”
“你会死的。”
“滚。”
男人叫嚣的厉害,晏冉叹了一口气,迅雷不及的伸手一劈,男人手一松,晕了。
.
夜雨停歇,乌云也慢慢的消散开来,如墨一般漆黑的夜空隐隐出现出几颗星光。
萧辞睁开眼睛,入目的就是陌生的房帘,眼神一冷,下意识地起身,却不小心碰到了伤口,被迫又躺下了下来。
记忆回笼,萧辞低头看了一眼身上被包扎很好的伤口,依旧没有放下警惕,紧绷着神经四处打量。
这是一间很……简陋的竹屋。
甚至称得上是寒酸。
听觉灵敏的萧辞听到了门外传来脚步声,迅速躺好,夜色做伪装,他睁着一双暗藏杀机的眼睛。
竹门被推开,修长削瘦的身影从中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