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裕稀里糊涂的有了老婆。
这事,赵匡凝兄弟比谁都积极。
他们第二天就上疏长安,请求圣人指婚。
而李裕的车队也启程往南阳县而去,护卫的军队从五百上升到一千。
车队离开内乡,沿着菊水南岸一直往东,走出去四十里就扎营过夜。
因为这一路上道路平坦,有些积雪也不碍事,人马不多,行走速度比较快,要是在山区,一天三十里都走不到。
第二天到了湍水西岸扎营,在此过夜。
第三天过河,就进入了南阳县界,一直往东,走到天黑,在此扎营。
这一路,李裕用了六天时间才远远的见到一座古城。
“殿下,前面就是南阳县城了。”
周宽指着前面地平线上的一道黑影说道。
从凤翔到南阳,李裕用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天复三年正月二十八申时,李裕的车队进入了南阳县城。
南阳城高三丈,为夯土而成,有四门,东门名延曦,南门名淯阳,西门名永安,北门名博望。
护城河环城,有吊桥相连两端。淯水与护城河道相通,在城东城南蜿蜒而过,向南而去,在新野与湍水汇流,后又与堵水、白水相继汇流,在襄阳与汉水相合。
主簿和县尉提早了几天赶回了县城,把县衙的后院先收拾出来,暂时把德王安顿在这儿。
至于王府的修建,这得从长计议。
一路奔波,人困马乏。
众人把马车上的财货都搬进了县衙的后院,八个美人跟着李裕进了宅子。
李裕的一百私兵跟着在县衙里值守,那几百骑兵和荆襄节度的五百护卫被县尉安排在了旁边的校场里,在这里有一部分营房,不够的再临时搭建帐篷。
这些从长安跟来的骄兵悍将哪里愿意住帐篷啊,吵吵嚷嚷的不愿意。
李裕听说这事,立即拿出赏赐,每人三贯铜钱,这才把他们安抚下去。
荆襄兵也有份,不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厚此薄彼,否则容易闹出兵变来。
第二天,这些骑兵赶着几十驾马车返回各自的地盘交差去了,荆襄兵则留在了南阳,充当起了治安守城兵,临时把守南阳的四门,维持治安。
侍卫别将魏艾被李裕留下,继续在身边护卫,由他统率手下的一百王府侍从,这人是父皇推荐的,应该可靠。
在县衙里,李裕和周宽问起府库里有些什么家底。
“殿下,各曹为县尉管辖,可让各曹司佐汇报。”
这就是术业有专攻。
功夫不大,县尉带着两个老头进来了。
一个是司仓佐,管着仓库。
一个是司户佐,管着全县的户籍档案。
司仓捧着厚厚的账本,给李裕汇报着仓库里的东西数量。
“殿下,卑职掌管的粮仓尚有粟米二万斛,稻谷一万斛。”
“怎么这么少?”
“唉,殿下,这些粮食是公廨田收成,使用了部分,就剩这么多了。”
“库中尚有铜钱三千缗铜钱,这是去年的户税。”
“哦。”
李裕对现在的税收不了解,于是很虚心的请教。
“可能跟我说说现在的税率?”
周宽借口说道:“殿下,容臣细说。”
“大历四年正月十八,勅有司定天下百姓及王公以下每年税钱。分九等:上上户四千文,上中户三千五百文,上下户三千文。”
“中上户二千五百文,中中户二千文,中下户一千五百文。”
“下上户一千文,下中户七百文,下下户五百文。”
“其见官,一品准上上户,九品准下下户,余品并准依此户等税。若一户数处任官,亦每处依品纳税。”
“其百姓有邸、店、行、铺及炉冶,应准式合加本户二等税者,依此税数勘责征纳。其寄庄户准旧例从八等户税,寄住户从九等户税,比类百姓,事恐不均,宜各递加一等税。”
“其诸色浮客及权时寄住田等,无问有官无官,各所在为两等收税:稍殷有准八等户,余准九等户。”
“如数处有庄田,亦每处税。”
“诸道将士庄田,既缘防御勤劳,不可同百姓例,并一切从九等输税。”
“什么时候收税啊?”
“一年两季,夏税无过六月,秋税无过十一月”
“按照这个税收也不高啊。”
“唉,殿下,朝廷的两税之法虽好,可下面具体执行却慢慢的变了样。”
“怎么说?”
“战乱四起,有的地方为供军需每贯加征二百,还有加征秋苗一亩率钱三千,夏苗一亩率钱二千的。”
“更可怕的是,役法。”
“本来两税之后,出钱免役。可先在,不仅没免,男女老少都得服役,已成恒事了。”
“所以,各地百姓被逼迫而走,如此高税谁还种地呀!”
“再加上盐铁专营,各地涨价,老百姓的盐都吃不起了。”
“大人,我家已经半月没吃上盐巴了。”
司仓佐低声的说道。
嘶~~~~
李裕被他们的一席话说的目瞪口呆。
难怪老百姓都跑了,难怪黄巢一来,老百姓都跑去从贼了。要是自己也得造反,这尼玛过的什么日子呀!
“由于两税上缴铜钱,老百姓只有稻谷哪有铜钱?豪族大户趁机囤积铜钱,卖高价,致使粮食被贱卖,粮价极低,四十文一石比比皆是,百姓失去了种田的动力。战乱一起,粮价有上涨到没人买得起,里外里都是豪族大户赚钱,百姓被逼到了绝境了。”
“再有,自实行两税之后,田地买卖再无监管,兼并日益严重,全县的好地都在大族手里。”
“我们来的路上不是有很多荒地吗?”
“是有很多荒地,可是那些地远离河道,浇灌困难开垦的成本很高。”
“周长史,马上给赵节帅去信,跟他借粮借钱,具体需要多少,你计算一下,要能坚持到秋收。”
“好,我马上就办。”
“等下,多借点粮食,反正他襄阳城里粮食多。”
“好的。”
周宽知道,李裕借粮肯定没问题,谁让人家马上就是赵家乘龙快婿了呢?!
“咱们库房里有没有兵器铠甲呀?”
“这个……殿下,南阳是有些兵器铠甲,可都比较陈旧。”
“哦?为什么?”
按理说,南阳的府库里应该有大量的兵器和甲胄。因为南阳从汉朝开始就是全国的冶铁中心,全国大部分地区的铁器都是南阳打造。南阳造的兵器号称“宛作”,兵器锋锐,质量上乘,一直是军中追捧的利器。
主要原因是南阳发明了“球墨铁”,号称以铁代钢,这样的工艺比欧洲早发明了一千多年,现代“球墨铁”依然是铸造高强度零部件的材料。
虽然唐末这里的冶铁官作规模小了很多,可府库里的兵器应该不少。
“咳咳。”司仓一阵咳嗽。
“殿下,以前的存货都被朱全忠搜刮走了,还把南阳的工坊匠人掠走了不少。”
“这两年周长史才从襄阳城调来了一些匠人,维持基本的农具打造和维修,至于仓库里的那点兵器还是从襄阳调运来的。”
李裕听到这话,心里凉了半截。
没粮没钱没兵没地,现在除了两万老百姓和一些大族富户,他可以说是一穷二白。
把俩老头打发走,李裕这才问周宽。
“长史,难道南阳周围还有什么匪盗吗?”
“殿下,在南阳的北边有伏牛山。此处在两年前有一伙贼人落草为寇,经常南下向城劫掠,有时候也会深入南阳。所以我才从穰县和襄阳运了些兵器,以备万一。”
嘶~~~
李裕脑袋一下就大了,他现在不仅是一穷二白,还有匪盗之患。
“这伙人有多少?”
“说起来也不是太多,只有千把人,可是他们装备精良,训练有素!”
“哦?可曾招安?”
“节帅的意思是要招安,刺史认为必须剿灭,马上要开春了,估计他们又要下山了。”
“嗯,我知道了。”
李裕在墙上挂着的地图上看了半天,发现这伙人竟然把老巢放在了银沙岭。
“长史,这银沙岭是不是冶铜之处啊?”
“是。十几年前,确实是冶铜之处,后来战乱一起,这里的人被多次裹挟从贼,剩下的一些人也被裹挟去了汴州。”
李裕听的一阵牙疼。
这伙贼人要坚决剿灭,这是个金矿啊,铜料就是铜钱,怎么能让贼人霸着呢?
必须拿下。
“光借粮也不行,还得有配套的举措,不然就是到秋打下粮食也不够吃。”
“是啊,殿下。一个是现在的浇灌地太少,这些年水利缺乏修缮,很多灌渠都坍塌了,也没钱修整。”
“还有一个就是当地大户不交税。”
“我知道了。”
李裕来回的走了几圈,然后对周宽说道:“现在要进入二月了,进行灌渠修整吧,以工代赈,让他们都去修渠。”
“好的。”
周宽赶紧研墨,把李裕说的话记录下来。
“第二点,我们搞个垦荒令。”
“垦荒?”
“对。凡是来南阳垦荒的人家只要到国府报名即可,不限户籍。”
李裕说着自己的想法,周宽则刷刷的记录。
“每人可垦荒三十亩,男女老幼皆有田,以实际垦荒数授田。”
“三年内不收租税,三年后二十税一。”
“种子、农具、耕牛皆由国府提供。”
“鼓励购买耕牛,国府给予补贴,每头牛补贴十五贯。”
李裕这话,让记录的周宽心里一颤。
这,这是善政啊!
这消息要是传出去,怕是周围州县的百姓会蜂拥而至。不仅如此,那些大户手里的佃户们,谁还种他们的地啊?
“这样,你先去借粮,先借十万斛,也可以更多,钱么,你跟他说,我们用铜料和他换。”
李裕知道,襄阳城里有铸钱坊,只要有铜料,那就是大把的钱。
“哎!”
周宽知道李裕在打什么主意,一定是盯上了银沙岭。
“把国府和王府的人员定下来,县衙的原班人马要是可靠就直接转过来,临时先用着。”
“还有,把本县的大户都召集起来,我要宴请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