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尸阁。
幽恒坐在一口黑色的棺材旁，失神地看着棺材里躺着的白羽。
他单手攀上棺材沿，移开了视线。
“你小子，不是说好等我的吗？怎么就死了，你不是摄青鬼吗？世间第一鬼，说死就死？”
“白羽，你个骗子。”
“我们斗了几千年，还没分出胜负，你……”
幽恒话语一顿，声音有些哽咽，他缓了片刻接着道：“你等我，等我帮你报仇，我一定会亲手杀了魔主！”
幽恒眼底闪过一丝狠厉，起身离开藏尸阁。
雕花的木门缓缓阖上，掩去了那口透露着凄凉的棺材，渐渐消失在幽恒的眼前。
他转身大步离开，手中不知何时却握上了一柄通体纯黑的权杖。
……
长卿崖忘川边。
神荼看着忘川里的那个萦绕着魔气的泉眼，沉了沉心绪之后纵身一跃。
一入无妄窟，数十只魔类就将神荼团团围了起来。
一个身穿黑袍的男人从众魔之中缓步走出。
“果然如魔主所言，还会有不要命送死的，上一次是鬼市主，这一次，居然是鬼帝大人。”
影魔笑得阴险，“何苦呢？前仆后继？明知道现在的无妄窟已经是魔族的天下，鬼帝大人莫不是想单枪匹马来干架？”八壹中文網
“本座要见魔主。”神荼从容不迫地看着影魔。
影魔不屑冷笑，长刀缓缓出现在手中。
“魔主也是你想就能见的？你配吗？”
“本座，要见魔主！”
神荼眸色渐深，眉心盛开红纹，周身鬼气涌动。
忽的一道魔气飞射而来，在空中炸出一道血红的雾气。
影魔抬头看了一眼，收起手中的长刀。
“行，如你所愿，这边请吧，鬼帝大人。”
风沙肆虐，神荼跟着影魔来到了封魔冢。
高座之上，一身黑衣的司九赤着脚斜倚着，正摆弄着一串金铃。
神荼抬头望向她，眼底盛开出极致的悲哀。
他也想过如若计划失败，有朝一日与她再次相见，会是何等场景。
却独独没有想过，会站在对立面上。
“阿九……”
司九闻言手中动作一顿，而后将金铃系到脚腕处。
她细心捯饬了良久，这才慢吞吞转过头笑着看向神荼。
“短短数日不见，神荼大人看着憔悴了许多。”
司九走下高位，每踏一步，脚腕铃铛叮铃作响，她一步步走到神荼的跟前，而后站定，伸手抚上他的脸颊。
神荼感受着她掌心的寒意，微微蹙起眉头，眼中流出无尽的苦涩。
他伸手试图抓住司九的手，司九却先一步收回了手。
“阿九……”
司九红唇轻抿，寻思了片刻，好奇道：“在我还未长大前，你就知道我不是寻常的鬼，对吗？”
神荼迟疑了良久，才点了点头。
“所以你带我在轮回境里看尽人间冷暖，只是为了让我产生转世为人的想法，对吗？”
“是。”神荼薄唇轻启。
“恶灵盏是司穆言刻意让我不小心打破的，是你们计划的一环，对吗？”
“是。”
“可你是否知道，我就算成人，也未必可以阻止封魔冢间恶念于我的召唤，我，本就是魔主的一缕元神转生。”
“知道。”
司九噗嗤轻笑出声。
“那又何必多此一举？用你的命去赌一个未知呢？”
神荼望着司九。
“总得要试试不是吗？你的善良与出生无关。”
“哈哈。”司九嗤笑转身，“善良？笑话，我以恶念为食，我善良？我杀了白羽，我善良？”
白羽……神荼眸色一黯。
他曾抱有一丝迟疑的，可听着亲自从她嘴里说出的这个残忍真相，还是止不住心似被揪住了一般，密密麻麻的疼。
他的阿九，真的消失了吗？
“数千年前，若不是鬼母拼死穿过执念阵，将我生于忘川之上，这酆都人间，早就毁了，而你们，原本在那时候就有机会阻止这场浩劫的。”
“如果判官不救下我，如果鬼君在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时就扼杀我，如果你不当我师父，你们用你们所谓的‘仁慈’将这场灾难往后延伸了数千年，可又有什么用呢？”
“到头来，不是还得照样毁于一旦？”
“还是说，即便计划失败，你们还可以在我意识归位，元神不稳之际，用别的办法，杀死我？”
“比如，你这位天神后裔。”
司九转过身，黑红两色的双瞳带着嗜血的杀意，她唇角轻勾，笑得阴冷。
神荼对上司九的目光，眼底划过一丝痛苦，
“阿九，你即便没有彻底成人，可人间那些七情六欲你也已经领略过了，你当真忍心将所有一切，付之一炬？”
“你爱的人……”
“爱？”司九打断神荼的话。
“这破破烂烂的人间有什么好爱的？你跟我谈爱？你甚至可以打着爱的名义来设计我？神荼，这人世间的爱太不纯粹了。”
“我只想救赎你。”
神荼上前一步。
司九忽的抬手，红色的魔气化作一道锁链缠上了神荼的脖子。
“救赎？”司九摇了摇头，“当你知道你从出生开始就是活在一场阴谋之中，不论如何，最终免不得被爱的人杀死，你还能相信‘救赎’这个虚伪的词吗？”
“最后的天神后裔，神荼啊，我本来不相信的，因为谛晷，我信了。”
司九勾唇冷笑。
神荼重重一怔。
“谛晷？他在你的手里？”
司九挑眉，目露讥讽。
“是啊，他可真是爱惨了你，也正是他对你的爱，一直在暗中破坏你和鬼君的计划，让我得以在最后的关头，元神归位。”
“你知道吗？我和他，都是不想你死的，你们自认为计划无懈可击，可偏偏漏算了这可笑的情。”
“谛晷对你的兄弟情意，我对你的爱意。”
“你们兄弟，身上都有天神的血脉，如若不然，谛晷早就死在了那十八道天雷之下了。”
“所以，你过来，是想杀了我吗？”
司九勾唇一笑，眼中带着几分期待，手中力道却在渐渐收紧。
神荼伸手抓住了锁链，双眼赤红一片。
“阿九……如果我死可以换酆都人间的太平，我可以死。”
司九嫌恶地看了神荼一眼，将他重重往后摔去。
她转瞬而至，蹲到了神荼的跟前，伸手扣住了他的下巴。
“好一个大慈悲，你凭什么以为你的命，这么值钱？”
“你不是心怀大爱吗？不是为了我愿意受焚魂之刑吗？我如你所愿。”
“影魔，将他囚进祭池，上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