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车是□□,追车牌号没结果,但根据其移动轨迹,警方迅速锁定了嫌疑人的落脚点——一间位于港口的冷库。冷库隶属新港集团,目前租赁给了一家民营公司,这公司是做进出口生鲜食品的,主营业务为冷冻肉类。拿到资料,罗家楠感觉这些信息似曾相识,转头一琢磨,想起三年前破的那起煤堆尸块案,再一翻卷宗,发现有大量细节与此案重叠。
煤堆尸块案不是个案,而是有组织的非法器官买卖团伙所为,其受害者几乎都为流浪汉或者拾荒者,因为这些人失踪后基本无人追寻其下落。这是一个跨国犯罪团伙,在非法器官贩卖之外还有人口买卖、偷渡、走私、贩毒等一系列非法业务。团伙首领身份至今未能查明,但至少国内的这一支被铲干净了,缉捕收押了三十人,最后提起公诉的有二十七个,并顺藤摸瓜查实了当年下令杀害祈铭父母的主谋。可惜的是,此人被缉拿归案时已经八十二岁了,按规定,七十五岁以上不能判死刑,然后这孙子还因为身体原因保外就医了,拖着一堆维生管子在医院里熬了两年,于八十四岁这个“阎王不叫自己去”的坎上一命归西。
难不成这组织又死灰复燃了?罗家楠疑心重重。然而比起之前对拾荒者和流浪汉下手,偷尸体的手段显然太过拙劣:第一,尸体丢了肯定会被发现,风险过高;第二,冷冻过后的器官丧失活性,百分百移植一个失败一个,不利于经营者在业界树立“口碑”;第三,根据走访摸排确认,面包车上的两个人并非冷库的员工,这间冷库究竟是不是犯罪嫌疑人的“据点”尚有待证实。
他把监控拍到的两名嫌疑人的照片拿给大桂辨认,大桂一眼就认出副驾上那个是太平间外包公司的项目经理,姓佘名长龄。佘长龄现年四十七岁,非本地人,但在本地从事殡仪行业已有二十年之久。在此之前他曾因寻衅滋事入狱三年,推测是出狱后因前科记录不好找工作,于是进入到殡葬这个行当。同时因他是外包方的工作人员,必定知道太平间大门的电子密码,当然可以进出自如。
现在联系不上佘长龄本人,身份证和银行卡使用轨迹没动静,名下注册的两个手机号均处于关机状态,信号塔最后接收到的定位点就在那间冷库。其中一个手机号的通话记录显示,他和一个189开头的手机号联系频繁,顺着实名信息一查,正好就是那个开面包车的司机。
有了像样的证据,陈飞立刻申请了搜查令,带技术们赶赴冷库。如果说周冰宜的尸体就是在这间冷库里被切割的,那么一定能从某台切割机上查验出dna。罗家楠则带了彭宁和欧健去抓那个面包车司机,结果到地方一看,人不在,只能原地蹲守。
司机叫李麦,也是个前科犯,曾因抢劫罪被判五年有期徒刑。李麦长得五大三粗的,将近一米九的个头,一身铁打的腱子肉。彭宁在车上看照片看得直犯怵,小心翼翼地问罗家楠:“楠哥,就咱仨能摁的住他么?要不要叫特警支援?”
当警察不提倡个人英雄主义,能十个打一个绝不单挑。
“我跟大师兄一起摁过比这猛的。”欧健老气横秋的,在重案,他算彭宁前辈,虽然人家实际年龄比他大,“小宁子,待会见着人你别上,万一受了伤大师兄不好跟陈队那交待。”
罗家楠斜楞了三师弟一眼,吐槽道:“你少逼逼,之前给嫌疑人送人头送进医院半个月,是你不是?非特么挂墙上就美了。”
“至少二师兄没受伤啊,我那是为了保护他。”欧健理直气壮,结果还没得瑟两秒就被罗家楠掐胳膊掐得直“哎呦”。
松开手,罗家楠捏捏他胳膊上的二两肉,皮笑肉不笑的:“拉倒吧,人袁桥可不给你背这锅,您瞅瞅您这小细胳膊,我能一个撅仨。”
“我随我妈了,骨头细。”欧健委屈扁嘴。刚进重案的时候,罗家楠管他叫面条,因为他胳膊腿细长,个子又高,走起路来晃晃荡荡的活似面条。后来发现祈铭也管他叫面条,才知道对方靠外号记人,面条的外号根本不是罗家楠起的。
一边盯着楼门口的动静,罗家楠一边叨叨三师弟:“你吃饭比大姑娘还秀气,这不吃那不吃,能不细么?学学高仁,给什么吃什么,别挑三拣四的。”
后座上的彭宁暗搓搓伸出胳膊和欧健比了比,发现自己的腕骨确实比对方宽,忽觉有了底气:“小欧你多重啊?”
“我?一百三。”
“多高?”
“一米八二,上个月体检刚量的。”
“那你可太瘦了……我体重跟你差不多,身高才一七五。”
“哈哈哈,原来你比我矮那么多啊,我之前都没注意,来,下车比比。”
“你俩老实坐那!这盯梢呢,来度假的!?”
罗家楠一嗓子给俩人吼定格了,只得互相看看,用眼神交流。这时电话响起,祈铭打来的,问罗家楠晚上能不能回家。
“我肯定回不去了,带老三和薯片儿蹲守嫌疑人呢。”罗家楠顿了顿,“诶对了,你不是去冷库取证了么,这么快完事了?”
“让高仁带金钏和大米去的,我下午有个电话会议。”
电话会议?罗家楠不觉诧异:“啥事儿啊连现场都不去了?”
那头迟疑了几秒,说:“邵辰那案子,二审快开庭了,法院那边做庭前调查。”
“你别跟法官面前说他好话啊!”
罗家楠一听“邵辰”这俩字就气不打一处来。没法说祈铭,差点死人家手里,还特么拿对方当好人。之前还打算自己出钱找雷智敏替邵辰辩护,被他嗷嗷一顿才打消了念头。
一审法官判处邵辰十年有期徒刑,如果祈铭出了谅解书,这个刑罚还要减半。事实上祈铭真出了,被罗家楠知道后冲到律所,嘁哩喀喳给撕了,回去和祈铭大吵了一架。祈铭的主张是,邵辰对自己的绑架行为并未造成严重后果,理应适当给予谅解。可在罗家楠看来,那是因为他拼了命游过去救人才没出现不可挽回的后果,判十年都少了,该顶格判无期!
然而不管罗家楠怎么不爽,祈铭依旧有自己的坚持:“他有病是事实,如果是在美国,他会进有严格监管的精神病院而非监狱。”
这态度着实令罗家楠搓火,顾不上当着徒弟和师弟的面,冲电话一顿嗷嗷:“那回美国判去!你问问法官答应不答应!祈铭,我不管他是双重人格还是当你面儿演戏,总而言之一句话,你给我离他远点!法院该怎么判怎么判!判完他老老实实服刑,出来驱逐出境!这辈子也特么别想再碰你一根头发!”
“罗家楠,你讲点道理,他有病!”
“要不是因为丫有病我早给丫打死了!”
“你——”
争执间罗家楠余光闪过道人影,侧头一看,正是李麦,当即摁断通讯推门下车。没叫特警来是因为他并不准备硬上,抓人是有技巧的,有时候人多反而容易坏事。况且现有的证据并不足以把人钉死,万一动静大了闹到网上去,到时候李麦咬死了不招,黑锅还得他背。
欧健和彭宁紧随其后,看罗家楠打了个手势,默契配合分头包抄。李麦在照片里看着就挺壮实一人,现场看更是压迫感十足,又高又壮,肩膀比罗家楠还宽半个人,属于走马路上打一照脸绝不会轻易招惹那号。此时他手里拎着一袋子菜,看样子是刚从菜市场回来,叼着根没点燃的烟,慢慢悠悠朝楼门洞走去。
看他那状态,罗家楠预估他走到楼门口时会停下点烟。这种习惯他也有,回爸妈那的时候,上楼之前先在楼底下哈一根儿。据此他判断李麦家中应该有老人在,且岁数较大、身体不太好的那种。这种情况下去家里提人比在外面动手要好,因为嫌疑人大多会顾及家中老人的感受而放弃反抗。
正如所料,李麦走到楼门口后停下点了烟,一边刷手机一边抽。罗家楠示意徒弟和师弟按兵不动,远远盯着,人一进楼便是瓮中捉鳖,只要别头脑一热扒窗户往下跳就成。真遇上跳楼的算他倒霉,摔伤好说,摔死了还得判他。像彭宁他们反诈的就遇上过一个,从二楼跳下来还摔一开放性骨折,负责抓捕的警员被记大过,连累季海也背了个警告处分。还有陈飞当年也是,跟嫌犯一起从五楼天台掉下来,嫌犯摔残了,陈飞摔成骨折还得挨处分,三年升不了职。
——妈的有时候警察真不是人干的。
心里逼逼归心里逼逼,罗家楠依然全神贯注地盯着李麦的一举一动。很快李麦烟抽完了,把烟头摁在墙面的红砖上捻熄,转脸进了楼门。见状罗家楠摸出手机假装打电话,快步追上李麦,边走边说:“几单元啊?四单元?我就在四单元口呢……五楼?艹,等着我这就上去。”
李麦侧头看了他一眼,闪身让他走到自己前面。罗家楠头也没回顺着楼梯蹬蹬蹬往上跑,到了四楼和五楼的拐弯处一个闪身,冲下来一把推住刚刚开启的防盗门。此时欧健和彭宁也追了上来,三个人呈包围态势将李麦堵在了家门口。
罗家楠亮出证件:“市局重案的,李麦,有个案子需要你协助调查,。”
李麦神情一顿,环顾围堵自己的三名警官,眼神瞬间阴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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