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海洋看了一眼大义凛然的耿秋芳,突然笑道:“县丞,不管此事是真也好,是吴贼佯诈也罢,我吉安的援军到了衢州,那就犹如羊入虎口,有去无回,你要我吉安儿郎去白白送死吗?”
贺明在旁边一听,悄悄给赖海洋竖起了大拇指。到底是县令,有主意!
赖海洋的话刚说完,耿秋芳再也忍不住了,涨红了脸气急败坏,对着赖海洋大喷口水,毫不留情。
“大人说得不错,所以才要派人去衢州打探啊,大人不该声东击西,混淆视听,这是误国之举!当前最要紧的是通知知府大人,要是耽搁了朝廷的大事,我们这些当臣子的,又如何自处?还有老百姓今日受了惊吓,需要安抚......”
贺明看着赖海洋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赶紧开口:“大人,卑职以为杀了这个妖言惑众的士兵就是对百姓最好的安抚,应当立刻将他拿下,斩首示众。”
赖海洋满意的颔首,他起身笑道:“此事就交给你了,本官的话也说完了,都心里要有点数,散了吧。”
贺明忙不迭地点点头:“大人放心。”
话刚出口,耿秋芳猛地举起一旁的凳子,狠狠地摔在地上,木头到处飞,吓得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耿秋芳,你要造反吗?”赖海洋厉声质问。
耿秋芳突然仰头大笑:“赖海洋,贺明,你们明明知道所言不会有虚,却在这里口口声声颠倒黑白,可有想过不久之前他还在衢州城上斩杀吴贼,你们三言两语就要砍人这大清朝还有王法吗?还有重臣良将的活路吗?”
耿秋芳平时宽厚待人,讲话也多是温声细语,可是这几句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大堂之上张恤等人听得心有戚戚。
毕竟他们也是武将,若是吴贼打来,也是身先士卒的那一批人,一时之间都很有代入感,心里很不舒服。
巡检张恤忍不住说道:“大人,您看是不是先收押大牢,待查清楚再做处置?”
“不要再说了,此事到此为止,贺明,还不让人押下去。”赖海洋一摆手,怒喝道。
“狗官,你莫不是那吴三桂的奸细......”闻言,耿秋芳一瞬间四肢冰凉,怒得失声骂道。
“耿秋芳以下犯上,来人把他拿下,关进大牢!”赖海洋疾言厉色,阴沉得声音充斥着整个大堂。
他早就看耿秋芳不顺眼,只是顾念其叔父是衢州城知府,如今衢州城知府都自身难保,他还怕什么!
“狗官......”耿秋芳一边被押下去,一边歇斯底里地怒骂着赖海洋。
临近正午,狭小的青石街上。
顾夜白在铁器铺买了些黄铁和火硝,还订购了一些弓箭,交代了林小四过几日过来取,又去药店买些硫磺,正准备返回溪村时,就看到王耕行事匆匆。
顾夜白一把上前拦住,担忧地问道:“王兄这是怎么了?”
“顾兄弟你还没回去,我舅兄被抓进大牢了......”
“你先不要着急,只要不是谋财害命、卖国投敌,使些银子就出来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顾兄弟你就不要跟我开玩笑了,你不知道吧,我那舅兄是县丞耿秋芳,他进大牢能是小事吗?你听说了没今儿有一士兵骑马来求援,也不知道是不是跟这事有关。”
顾夜白闻言,眼眸一闪,这事确定有古怪,他也没想到王耕竟然娶了县丞的妹妹。
“看你关心则乱的,既去大牢探望你舅兄,我跟你一块去吧,少不得能帮上忙。”
“顾兄弟主意多,走,一起去看看。”王耕点点头,带路朝县衙大牢走去。
而林小四,顾夜白让他想把采购的东西带回溪村。
两人来到大牢外,使了银子就顺利进去了,当然这也是耿秋芳平时为人和善,又一心向民的缘故,捕快们才那么好说话。
“大哥,这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跟今日来求援的士兵有关?”一名捕快带着王耕和顾夜白在一间牢间停下,待捕快离去,王耕才小声急切地问道。
耿秋芳却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眼含疑惑,无声地看向顾夜白。
在耿秋芳看着顾夜白,顾夜白也在打量着身穿囚衣服的耿秋芳,四十岁上下,国字脸,浓眉大眼,目光清明,此时带了一丝愁绪,个子不高,但自有气场,让人很有好感。
“在下顾夜白,与王兄交好,常有耳闻耿大人一心为民,在下佩服,适才听闻大人深陷囵狱,便跟着过来,看是否有需要在下效劳的。”
耿秋芳转头看向王耕,而王耕点点头,耿秋芳绷着的脸才放松下来,看着这一幕,顾夜白微微一笑。
半响,耿秋芳才沉重的开口,将今日在县衙大堂发生的种种都一一道来,王耕听完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一张脸气得通红。
耿秋芳倒是没有在意王耕,他的注意力都放在顾夜白身上,就指着这位兄弟,千万要给力啊。
顾夜白则皱眉,这县令赖海洋的这番操作,要么就是愚蠢,要么就是准备投靠吴三桂啊。
“大人,不如由我去府城送信。”顾夜白提议道。
“你说的可是真的?”耿秋芳惊喜。
顾夜白点点头:“百姓有难,匹夫有责。”
“好一个百姓有难匹夫有责,既如此我休书一封,拜托顾兄弟了......只是没有笔墨纸砚,”说着耿秋芳扯下一衣角,咬破手指就书写了起来,手停信成,环顾四周,见无人注意便将布条和代表县丞身份的令牌塞给顾夜白,耳语嘱咐几句。
出了县衙大牢,顾夜白跟着王耕到王家取了马,往布兜塞了几个馒头和水袋,交代王耕派人回溪村传口信,就径自往府城快马加鞭而去。
顾夜白当然是牢牢记住耿秋芳的嘱咐,到了府城之后,没有急着到府衙,而是先打听到了知府刘恪忠的府邸,递上了县丞的令牌,如愿以偿进了刘府,见到了刘恪忠这尊大神。
刘恪忠看到了血书,走了两步,到了顾夜白面前说道:“顾夜白,你将此事的前前后后都说清楚。”
“遵命,此事要从衢州府一士兵前来求援说起.......”
顾夜白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攀扯任何人,他很清楚,事情经不住查,饭也要一口一口吃,先把耿秋芳从牢里救出来,知府刘恪忠有自己的判断能力,他点到即止就够了。
这赖海洋若是愚蠢就罢了,若是个贪生怕死的狗官,早晚收拾了他,顾夜白心里暗暗的咬着牙。
“嗯,本官知道了。”刘恪忠幽幽地说道。
顾夜白面无表情,心里却暗自着急,知道了是什么意思?他还想着得刘恪忠一个保证。
突然刘恪忠站了起来,厉声道:“顾夜白,此事本官会派人仔细查证,若有虚言,定当不饶。”
“那是自然!”顾夜白不动声色地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