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此人的这番表现,哪怕在强调自己冷静,可黄琼语气之中依然有些压制不住火气。此人不仅张狂无比,在自己面前居然还敢如此的放肆。礼仪廉耻全无不说,更不懂得尊重长辈。一口一个奴才的称呼自己庶母,谁给了他这么饰无忌惮张扬的本钱?当真是不一般丧心病狂。而更让他失望的是,那个庆阳长子面对自己母亲受辱,甚至额头都磕得一片青紫,却始终的无动于衷。看着面前嚣张的那个五子,黄琼站起身来怒道:“她虽说身份低微,可好赖也是你实际上的庶母。就算她在庆阳郡王府没有身份,你不认,庆阳郡王府不认她这个庶妻。”
“但她至少在年龄上,也算是你的长辈。你身为一个晚辈,口口声声称呼自己庶母为奴才。面对着其苦苦哀求,依然无动于衷,甚至有些幸灾乐祸,谁给你这么大胆子?对待自己兄长亲生母亲如此,寡人又何曾敢期待你,今后会善待庆阳郡王封地的百姓,以及府中的佃户?”
“据寡人所知,你也非王妃所出嫡子。寡人也并没有授予你,任何暂时管理庆阳一府的权利。既然大家都是身份相同,又是谁给你的权利,斥责自己的庶母?一口一个奴才,这些话用你刚才说的话送给你,就凭你也配说?真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身份,不知道天高地厚。”
“如此公开羞辱自己兄长的母亲,寡人看着忠孝节义、礼义廉耻,你是一样都没有。你如此作为,甚至不能称之为人?难道前任庆阳郡王,从小便是如此教育你们的?便是如此要求你,这么对待你嫡亲兄长的亲生母亲?你这么多年的书,难道都读到了狗肚子里面去了?”
黄琼这一番指责,让这位之前在面前那个可怜妇人时,还趾高气扬的这个人,不由得陷入了一阵阵的冰冷。原本在府中如此对待自己长兄生母,早就已经习惯了的他,这才想起来这不是在王府,而是在皇宫大内。面前不是一向纵容自己的父王和嫡母,而是当今的太子。自己在他面前如此的失态,对待自己兄长生母可谓是百般羞辱,最起码算上君前失仪。而本朝又是一向以孝治天下,讲究的便是无论生母、嫡母都要尽孝。今儿自己这番做派,无异于自己在给自己找麻烦。想起传说中这位主,一向眼睛里面不揉沙子,外加上瑕疵必报性格。还不知道这位主,会怎么修理自己的他立马跪倒在地。这头还没有来得及磕,冷汗却是先下来了。只是还没有等冷静下来的他,张嘴为自己解释什么。只听到黄琼,几乎是用从牙缝里面,渗出的冰冷声音道:“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父亲火气大,做儿子火气也不小。”
“看来,这庆阳郡王府待的时日长了,便连自己是什么身份都忘记了。寡人得给你找一个修生养性,让你可以静下心读书,学学什么叫做礼义廉耻的地方。来人,马上传寡人钧旨,将这位庆阳五子关到宗正寺十天,好好的去去火气。然后发配理宗陵寝,与其父亲一同守陵。”
听到黄琼的吩咐,殿内的随侍太监,急忙招呼几个侍卫。将这个此时目瞪口呆的五子,直接抓了起来。不管其挣扎,将其强行拖拽起来送往宗正寺圈禁。至于从宗正寺出来后,这位老兄是真的被打发去理宗陵寝,陪着他父亲一同守陵读书,还是其他处置便与他们无关了。处置了最为嚣张,真把自己当成了继承人的那个家伙。黄琼又转过身来,看着面前的那个长子,却是指了指他的母亲怒道:“你睁开眼睛,好好的看看这个可怜的女人。她是你的亲生母亲,是将带到这个世上的亲生母亲。那个混蛋,刚刚那么侮辱她,你却在那里一声不吭。”
“她的确,没有给你带来荣耀,甚至让你在庆阳郡王府受到了不断的侮辱。可那是她情愿的吗?这世上又有那个做母亲的,愿意自己的儿子,每日里面受到父亲和兄弟的侮辱。她只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哪怕她倾尽全力也未能保护你,可她依旧在想方设法的为你遮风挡雨。”
“你不是想知道,她是怎么进的宫,来宫中做什么?寡人今儿就明白的告诉你,她在知道寡人来西京的消息后,便趁着你们父子几个来西京,府中戒备稍微松懈一些的机会。从郡王府逃出来,在身上一文钱没有的情况之下,一路靠着讨饭,一步步靠着双脚的走来西京的。”
“而为了能求见寡人,就这么数九寒天,就在太极宫外整整的跪了一个多时辰。只是恳求寡人,能另外给你找一处安身之处,让你可以脱离庆阳郡王府那个苦海,不用在那座府邸中承受煎熬。而就在刚刚,为了你不受嫡母的责罚,苦苦哀求那个混蛋,头磕得都一片的青紫。”
“为了你这个儿子,她唯一的亲生骨肉,她已经尽其所能了。作为母亲,做到这份上并不亏欠你什么。而你身为人子,又是如何做的?面对自己生母受辱,你这个做儿子的如此冷漠无情,你又何配身为人子?那个混蛋忠孝节悌、礼义廉耻丢的一干二净,可你又怎么样?”
“不认自己生母是为不仁,坐视自己生母受辱而不发一言是为不义。你这样一个不仁不义之人,寡人又如何能将庆阳一府交给你来掌管?你以为那个混蛋,有庆阳王妃撑腰,你根本就争不过他。所以,今儿你任凭他来羞辱你的母亲,不就是想要通过寡人的手整治他的目的。”
“或是说,干脆夺了他袭爵的资格。因为你虽说是庆阳府的长子,但他背后却有你嫡母在支持。你的那个嫡母在你心中,对你袭爵的威胁,超过了你任何一个兄弟。所以,你明知道你这个五弟,在庆阳郡王府因为有嫡母支持,以及你父王曾经的许诺,一贯以嫡子自居。”
“这些年来,一贯骄横跋扈的很,对你的亲生母亲,根本就从来没有正眼瞧过,甚至一直都当成奴才看待。如今在万春殿内见到你母亲,原本的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本性势必会暴露出来。这样,你不用费吹灰之力,便可以借着寡人的手,将你这个最大竞争对手除去。”
“你那点小心思,真的当做寡人看不出来?原本寡人以为,你虽说是庶子出身,可为人知道忍耐。虽说喜欢耍一些小手段,可本性并不算坏。且身为庆阳郡王府长子,在王府无嫡子出身的情况之下,袭爵也算是理所当然。但现在看,你却是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之人。”
“这样的人,寡人又如何敢将庆阳一府,几十口子的交给你?对待自己母亲尚且如此,对待庆阳一府的其他人又会如何。果然是知子莫若母,看来你母亲说的对,如果让你袭爵,指不定那一日,会将庆阳一府带入灭顶之灾。寡人以为,这庆阳郡公爵位,你是不要再去想了。”
“你先下去罢。今后究竟怎么安置你,寡人还要好好琢磨一下。你那个五弟嚣张跋扈,寡人将他打发去守陵。但至少看在你母亲的面上,寡人还不会做的如此无情,不会让你也一样去守陵。不过,今儿寡人也奉劝你一句。无论你耍什么心机,都不要将自己的父母作为棋子。”
黄琼一席话说罢,知道自己袭爵已经彻底无望的这位庆阳长子,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也许被黄琼识破自己真面目,再也无法伪装下去的他。一改之前面对五弟的羞辱,一声不吭的样子。之前面对多年家人的羞辱,只能忍耐而心中产生的压抑,也都在这一刻彻底的爆发。当初即便是被自己父亲,当着这位太子爷,以及二路所有亲戚的面殴打,笑脸都没有一丝变化。一直都在忍耐的他。在绝望之下,却是一改之前斯文模样,对着自己母亲愤怒的嘶喊道:“都是你,都是你这个贱人。你不在庆阳王府消停的待着,跑到西京来参合这一脚作甚。”
“你还对别人说什么,我若是袭爵会给庆阳一府带来灭顶之灾。你知不知道,我为了等这一天,遭受了多少的罪?忍受了那个女人多少的羞辱和虐待?忍受了自己亲生父亲,多少年的殴打与责骂?忍受了那个混蛋,多少的侮辱?好不容易,总算等到那个该死的人被夺爵。”
“以为自己总算熬了出来,可以袭爵了,可以给你不一样的生活了。让你可以不再受那个女人的气了。可这一切,都被你这个贱人给毁了。你既然没有能力护着我,干嘛还把我生下来?既然生下我,为什么还要如此的毁我?你知不知道,我拼命做的这些不还都是为了你。”
“可你,非但不领情,还如此的毁我。难道,你就真想一辈子当奴才,被人喝来喝去?一辈子让自己的儿子,便是连一句姨娘都不能称呼你。一辈子受那个女人的气,被她说打便打,说骂便骂?看来你是改不了你骨子里面,流着的低贱骨血。放着舒坦日子不过,非要受罪。”
此时,双眼通红这个长子,若不是见势不妙急忙拦着他的弟弟,一把将他拦腰抱住他。便要冲上去,对着自己母亲拳打脚踢。而见到这个彻底失去理智的家伙,状若疯虎一样便是连自己母亲都骂,黄琼想要发火。却是最终什么都没有做,因为他知道这是人崩溃后的表现。这个家伙看起来压抑太久了,如果不让他发泄出来,恐怕要出问题。想到这里,黄琼转过头看了一眼他的母亲。只见他的母亲,满脸泪水的看着发了疯一样的儿子,想哭又不敢哭出声的痛苦样子。黄琼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只是招来两个太监,先将那个妇人搀扶回去休息。等到那个庆阳长子,总算从崩溃之中多少冷静一些后。黄琼才语气平淡的道:“念在你这么多年,在庆阳郡王府也受了不少的委屈,寡人就不追究你君前失态之罪。其实,你到现在还始终不明白,让你真正失去袭爵资格的不是别人,更不是你的母亲,而是你自己的所作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