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还没有等黄琼张口拒绝,门外却是已经传来薄纪与郑纲声音。听到外面传来声音,已经到了书房门外,黄琼狠狠瞪了一眼,自己身边这个侍卫。虽说心中一百个排斥,但最终也只能无奈传见。这些人再无耻,可在没有触碰自己底线前。有些面子该给的,自己也得给。随着他的一声传见,门外的两个已经换下官服,只是身着普通衣衫的官员,带着几个妇人走了进来。在见到端坐在书案后的黄琼之后,两个白天见过一面,却并未深谈的官员,急忙带着几个妇人跪下磕头。直到黄琼抬起手来,一行的七个人才规规矩矩的站起身来。不过在站起身来之后,两个人对视一眼,由郑纲开口道:“王爷,如今已经入夜,怎么没有见到二位夫人?下官等人,此次带着家眷前来拜访,就是担心二位夫人到这延安府人生地不熟,没有一个熟悉的人。才专门让眷属,前来陪伴二位夫人的说说话,排忧解闷的。”
听到郑纲的话,又扫了一眼面前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的这五个妇人,黄琼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有些想多了。挥手示意人,将这五个妇人送到二女的院子后,才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二位官员,开口道:“不知道二位大人,在这个时候前来见本王,究竟有何事?”
黄琼的话音落下,二人之中还是由郑纲开口道:“王爷,下官二人这个时候拜访王爷,倒是没有什么大事。只是下官二人,对王爷大名仰慕已久,却始终未曾有缘相见。白天,虽说有幸与王爷见得一面,却未来得及说话。所以,才在此时前来打搅王爷,以便临听王爷教诲。”
对于这个家伙明面上客气,实则满口马屁之言。知道此二人这个时候来这里,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黄琼。虽说微微皱了皱眉头,但却是灵机一动,淡淡的笑道:“哦,如此说来,你二人倒是有心了。本王此次只是路过这延安府罢了,并没有准备停留太多时日。”
“所以,本王什么可教诲你们二人的。不过,本王这个时候,的确感觉到有些无趣。你们既然来了,倒也正好可以与本王说说话、解解闷。漫漫长夜,有你们两个人陪着说说话,倒也可以省去很多的孤寂。不过先说好了,今日咱们只谈风月,不谈政务,否则别怪本王翻脸。”
说到这里,黄琼貌似无意的道:“本王见这个园子,虽说在这西北延安府,却是有一股子的江南风韵。只可惜,现在已经是草木枯黄,实在没有什么可看的秋天,否则本王定要与二位夜游这个园子,欣赏一番这西北难得一见,小桥流水人家的江南风光,倒也是一番趣事。“再在园子里面,来一出饮酒做对,也是一番惬意,可惜、可惜。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谁有如此的雅兴。在这虽说不上苦寒,可也是非长安那种人文荟萃之地,修建如此典雅的庭园。想必这个主人,应该也是一个典雅之人。不知道本王,有没有这个缘分得缘一见这个主人?”
黄琼的话音落下,郑纲二人却是不由得面带一丝尴尬。良久才由薄纪一躬身道:“能够在如此夜晚,与英王殿下畅谈这良辰美景,我二人自然不会扫王爷的兴致。只是这个园子的主人,还请英王恕罪,我等实在是不知详情。只知道此人,是延安府出身的一个大商人。”
“平日里面大多在外经商,据说此人长期定居在江南,只是偶尔才回到这里。因为长期在江南居住,甚为喜爱江南的风月,所以才在家乡修建了这座江南风光的园子。准备将来有一天,叶落归根的时候,也可以坐看江南风光。只是此人已经有数年,未曾从江南返回延安府。”
“再加上我等调来的时日不多,像郑大人也不过两年,所以便是我等也无缘得见。不过传闻在这延安府,连任两任的知府大人,倒是与这个极少返乡的人熟悉的很。否则,也不可能借到此处如此典雅园子,作为王爷临时驻跸之处。若是换了我们两个人,是万万借不出来的。”
薄纪这番话回答的很巧妙,虽说隐晦了一些,但也说明了两个事实。首先告诉黄琼,这个园子的主人很神秘,他们也不知道是谁,甚至就连见都没有见过。虽说用的是据说、听闻,可在语气上却是一副肯定的样子。在一个,便是那位知府大人,与这个园子的主人很熟悉。虽说没有直接明说,但也相当巧妙的告诉黄琼,这个园子有问题。所谓那个在江南的主人,不过是一个传说罢了。薄纪这番话尽管说的很巧妙,但也听出其中意思的黄琼,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笑道:“如此这般,无缘得见这么一个典雅的妙人,倒是本王的遗憾了。”
只是话虽这么说,但黄琼却并未再追问下来,而是应了他那句只谈风月,不谈政务的话。虽说与二人言谈甚欢,可果然一句政务都没有谈过。甚至就连二人的本职工作,黄琼都没有涉及到半点。而二人貌似真的让黄琼放松来的一样,同样一句政务上的事情都没有说起过。不过在言谈之中,黄琼却是发现。身为延安府同知的郑纲倒也罢了,作为延绥兵备道的薄纪却是相当的精干。今儿来到自己这里拜访,二人之中应该是以薄纪为主。至于郑纲,搞不好就是来陪绑的。虽说一直都畅谈这延安府的风物人情,可薄纪有意无意也透露了不少消息。再送走二人之后,微微琢磨一下与两个人的谈话,黄琼敏锐的发现了不少有用的东西。首先,那个今儿白天与自己叫苦连天的知府,决定有问题,而且问题还不小。他与那个肤施郡公的关系,也并非完全都是他说的那样。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极其微妙,其中内幕的东西不少。而且那个肤施郡公,此次强抢赈灾粮食的事情,其中也别有隐情。这位知府大人,与这座园子神秘主人之间的关系,究竟是一个什么关系。那位主人是真有其人,还是其中另有隐情,这中间耐人寻味的东西很多。最关键的是,这位知府大人,自己便是江南东路的苏州府人。他们二人调任延安府不久,便听到有人传闻,这个园子与那位知府大人家乡的一处园子,极其相似。不仅如此,就连这座园子里面的侍女,也都是从苏州高价买来的,一色娇俏可人、温柔似水的江南女子,说话都是满口吴侬软语。园子里面,还有十几个姿色艳丽的江南舞女。而在英王来到延安府之前,园子主人未曾见到,知府大人倒是每隔三五日,便要来这个园子里面住上几日。有时候接待上差,或是大宴宾朋,也会在这个园子里面。他们也曾经被邀请参加过一次,见到那位知府大人在这座园子里面,与真正的主人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当然,那位知府大人理由很充分,在这里借住是为廖解乡愁。但也说明,他与那个园子主人关系不一般。主人没有在家的情况之下,可以连招呼都不打,便能住进来,甚至可以大宴宾客。就算他是堂堂的正四品延安知府,当地的父母官,可这面子也不是一般的大。听出薄纪话中的意思,黄琼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看来这延安府,甚至是整个陕西路的水,还真像是自己判断那样,不是一般的深。按照朝廷定制,外放官员三年为一个任期,最多可以延长到五年。任何地方官员,不得在一地连任。这是开国以来的铁律,没有人可以例外。这个知府,居然不声不响的连任了两任,这手段倒是非同一般。在想想自己想起来的那两道折子,他一个知府受到弹劾,先不说这个弹劾起因。但却能让陕西路新任安抚使,西京留户部尚书,不惜得罪宋王母子,乃至背后在大齐朝文官之中,根深地步的德妃娘家联名保他。也足以说明,此人不是一般的神通广大。此人白天在自己面前,装的楚楚可怜,现在看起来,那只不过是他罩在自己身上的伪装色罢了。此人表面上事自己甚恭,实则转过身就敢派人秘密监视自己。连监视自己的事情都做得出来,私下里面此人,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看来自己来延安府的第一天,就被人给算计了。至于这个知府如此算计自己的心思,究竟是为何,黄琼一时却没有琢磨明白。自己不过是路过延安府罢了,今儿虽说在接见诸官员的时候,多了一些嘴。可自己并不可能在延安府长待,这一点想必那些人精子一样官员都明白。可今儿那个家伙,搞出这么一出来,究竟是为何?是想要自己替他对付那个肤施郡公,还是怕自己查那一石粮食,预先给自己找了一个替死鬼?自己虽说在郑州与灵州,连续两次大开杀戒,甚至还杀了一个伯爵。可肤施郡公与那些人不一样,也正儿八经的宗室、龙子凤孙。本朝铁律,五服以内的宗室犯法,只能由当朝皇帝亲断。别说自己,便是专管那些宗室的宗正寺,都没有权利处置。自己能杀得了新蔡长公主儿子,一个伯爵,在郑州、灵州杀的人头滚滚,可是却万万杀不了一个郡公。哪怕这个宗室,犯了天大的罪,自己也没有权利杀人。就算是那个肤施郡公造反,自己若是俘获都没有权利处置,都只能押解进京,交给老爷子处置。这是当年开国以来,太祖皇帝亲手拟定的铁律。除了自己外公当年那个特例之外,历朝历代的皇帝,没有一个敢违反,这个当年太祖皇帝为了保后世子孙,定下的荒唐制度的。当年的太祖皇帝,为了庇护后世子孙,而亲手定下铁律的时候,恐怕没有想到,他的这些子孙成材的几乎没有。却是无道的无道,暴虐的暴虐。若是那位延安知府,为了把自己摘出去,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那个肤施郡公的身上,倒是不失为一个绝妙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