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拓跋继迁虽说官职不大,可不管怎么说因为蕃官是世袭的,倒也算是簪缨世家出身。让一个享受惯了的人,去草原大漠山区风餐露宿的放牧,恐怕他自己就不会答应。所以,贺元锋认为杜涉对于拓跋继迁,可能会放弃灵州退入贺兰山的担忧,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相对于对于杜涉的担忧,很是有些不以为意的贺元锋。黄琼对于杜涉的这个意见,却是一脸的慎重。他感觉杜涉的担忧,相当的有道理。而且黄琼脑海里面,不仅感觉到杜涉意见是对的。还隐隐的感觉到,自己貌似忽略什么?只是那段历史太久了,他一时也有些想不起来。黄琼没有理会大大咧咧,对杜涉的担忧根本不在意的贺元锋。虽说表面显得很是平静,实则内心陷入沉思,一直都在努力回忆着什么。而一旁一直没有开口的冯舟山,看着面无表情的黄琼,仔细琢磨了一下杜涉思路。再看看黄琼脸上,平静之中似乎还带着一丝凝重的神色。犹豫了一下之后,最终还是站起身来拱手对着黄琼与贺元锋道:“王爷、贺大人,末将也觉得杜副使担忧,并非一点道理都没有。末将虽说未与拓跋继迁接触过,但末将以为此人绝对不能当做寻常人看待。此人能在其族兄的控制之下,隐藏这么多年,突然起事并一举成功。”
“足以说明,此人的忍耐力是足够的,并非是那种贪图安稳之人。王爷,末将以为杜副使的这个想法,绝非是杞人忧天。拓跋继迁连败三场,想必对我军的实力已经摸透。他也知道,他部下的那些战力与官军相差太大。所以他但凡没有被必到绝境,未必敢与我军决战。”
说到这里,冯舟山咬了咬牙道:“好在,宁夏府虽说已经陷入贼手,可其背后的怀远州,还控制在边军的手中。只要怀远州控制在朝廷的手中,就等于掐住了拓跋继迁退往贺兰山的咽喉要地。王爷,末将愿意率一部轻骑,绕路贺兰山以西的大漠,与怀远州的边军汇合。”
“如果拓跋继迁,想要退往贺兰山之中隐蔽待机,末将愿意统军将其拦截在怀远州与黄河之间。只要拓跋继迁渡不过黄河,他就无法退守贺兰山。王爷,此事事关重大,还请王爷速下决心。否则拓跋继迁若是现在便开始坚壁清野,开始逐步撤退,那么我们在部署就晚了。”
冯舟山的话,让贺元锋明显有些不悦。冯舟山支持杜涉,甚至主动请缨,这是在明晃晃的打他这个实际管军副使的脸。只是当着英王这位制置大使的面,贺元锋虽说一肚子的火气,但是却没有办法发出来。但是这脸色,却是多少有些不太好看,多少显得有些阴沉。贺元锋自己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脸色变化,可坐在正位上的黄琼,却是看到了。见到贺元锋看向冯舟山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黄琼嘴上虽说没有说什么,但心中微微一叹。这个贺元锋心胸看起来,并不怎么太开阔,不大听得进别人意见。现在便开始摆脸子,若是到了战场上?只是虽说已经对贺元锋有些不满,黄琼却没有表现在脸上。在挥手示意冯舟山坐下来后,又转过头看了看其他的将领道:“那其余人的意见呢?是支持杜节度,还是与贺副使保持一样?大家心中有什么想法,既然到了决定生死的地步,就不要遮遮掩掩了,直接说出来便是。”
黄琼的话音落下,底下的各级将领小声议论一下后,才纷纷说出来自己的想法。大部分人这三仗下来,在内心之中还是对拓跋继迁比较轻视的。都认为杜涉的想法,虽说是未雨绸缭,但也没有什么必要,将拓跋继迁拔得那么高。既然贺副使是主将,还是按照贺副使意见来。除了边军那个带一千人马,来支援的都统像是一个外人一般,只是闭着眼睛一言不发之外。其余诸将只有欧阳善一个,坚定支持杜涉与冯舟山。大部分的人,都表示支持贺元锋,认为没有必要大惊小怪。只要全军不轻敌冒进,不给拓跋继迁机动设伏的机会,此战便没有问题。听到大部分的将领都支持自己,贺元锋的脸色好了一些,眼睛也咪咪起来。将目光转向了黄琼,似乎在等待黄琼这个制置大使,最后的决断。就在黄琼看着有些志得意满的贺元锋,刚想要说什么的时候。之前那个好像睡着了一样,一言不发的边军都统,突然站起来身。走到黄琼面前,微微一躬身道:“末将陇右边军防御大使麾下,肃州都统周志远拜见英王。末将以为杜副使说的没有错,拓跋继迁这个人阴险狡诈,绝对不是那种计较一城一地得失的人。在我三路大军压境之下,以他的为人绝对不会与官军硬抗,绝对会选择暂避我军锋芒。”
“此次进剿的官军,以西京大营抽调的军马为主。而这些官军,不可能长期在宁夏府或是陇右驻扎。而陇右的地方卫军,在那位李节度的折腾之下,早已经破败不堪。所以对于拓跋继迁来说,寻找一处地点隐蔽起来,暂时避挂军锋芒。待西京大营撤回,再出山无疑是上策。”
“而对于拓跋继迁来说,无论是回旋余地,还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地区,没有比贺兰山更加合适的。所以末将以为,我军逼其在灵州城下与官军决战,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末将敢用人头担保,只要我三路大军进入宁夏,最多两仗过后,无论胜负他都会退向贺兰山。”
“怀远州的驻军,是边军系统,如今孤悬在敌后。末将与他们是同袍,自然更加的熟悉,调动起来也更加的方便。更何况,末将此次前来,身上便是领了防御大使的命令,不惜一切代价,要将这两千弟兄救援出来。所以末将主动请缨,带本部军马绕路黄河北岸直插怀远。”
这个周志远一番话,让贺元锋刚刚好起来的脸色,一下子又低沉了起来。他没有想到,这个边军的愣头青,居然如此敢顶撞自己,说自己的思路是一厢情愿。难道从军三十余年,大小战事经历过上百的自己,这眼光还不如他一个毛头小子不成?这实在是有些太过分了。就算你这个家伙,想要在英王面前表现自己,也不用如此贬低我这个主将吧。虽说大家不是一个系统的,但至少在现在我这个副使,还是你小子顶头上司吧。心中被周志远的那一句,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气得实在有些五内俱焚的贺元锋,当即便有些压制不住自己火气。当即便要拍案而起,好好斥责这个家伙一番,否则自己还怎么维持在诸将心中的威严?还怎么让诸将服从自己的指挥??只是就在贺元锋,刚要站起身来时,却被黄琼一把拽住:“贺大人,本王曾经说过,敢言者无罪。周将军言语上虽说难听了一些,可也是为了平叛着想。”
“贺大人,常言道将军的肚里要能撑船。身为上位者,要能够听进去不同的意见。忠言虽说有些逆耳,可只要真的有用,你这个实际主持军务的人,便应该有虚怀若谷的肚量。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人,不是神,不可能一下子想的太多,更不可能将方方面面都想得周全。”
“本王之所以,让诸将畅所欲言,就是为了让我们的计划更周全一些,想的再细致一些。让我们的将士,少付出一些鲜血和生命。事前查缺补漏,总比事后亡羊补牢要好的多。所以,贺大人没有必要发火。将军吗,要有将军的肚量才好。听得进不同意见,才能保持不败之地。”
说到这里,黄琼转过头道:“周将军,若是本王答应你的要求。你什么时候能出发,需要多少的军马,几天能赶到怀远州?要知道,从环州到怀远可是路途不近。更何况,你所部还要绕道,更要渡过黄河。中途,不仅要应付各种意外,还要应对可能会不断出现的敌情。”
对于黄琼的疑问,这个周志远倒是丝毫没有含糊,直接走到黄琼背后的地图前,指着地图道:“末将在赶到环州时,便已经做好了准备,所以随时都可以出发。而末将自从军开始,便一直在陇右边军任职,整个陇右的山山水水,都在末将的心中,这其中包括整个宁夏府。”
“眼下增援环州,有两条路可以走。一个是从夏州出发经盐池,这一路的好处是不用渡黄河。但坏处也更加的明显,除了沿途要经过叛军控制的地域,极有可能会提前暴露行踪之外。需要先从环州到夏州,这明显有些绕远。常言道救兵如救火,这一路明显不符合现在的情况。”
“另外一路,便是从环州出发经平凉府,渡过清水河经箫关然后折向北。清水河口处寻找地点渡过黄河,然后直奔怀远州。这条路线的优点是距离比较近,而且沿途需要经过牛首山区和大漠。沿途人烟极其稀少,更因为地处大漠,而非党项人传统活动范围。”
“所以,走这条路线不容易暴露行踪。而且可以在必要时,与西路大军相互策配合。但缺点是同样明显,那就是沿途几乎无补给。尤其是在渡过黄河之后,直到怀远州一线,都无法补给。但就末将个人来说,末将更倾向于是走这条路。出其不意,才能更加达到奇袭的效果。”
“至于所需军马,英王殿下边军用兵,因为补给的原因,向来都是在贵精不贵多。多了,一个是行动不便,二也容易暴露行踪。三这一路补给本就困难,若是派出的兵力太多,那就更难以解决补给的问题。而且末将属下这一千骑兵都是老兵,本身就善于长途奔袭。”
“若是换了其他的人,未必还真能吃得了这个苦。所以王爷,末将以为两千人足以。末将大胆,如果王爷同意末将的请求,末将希望能将欧阳将军所部一千军马,一并配属给末将。有这两千军马,在加上怀远州原有两千战力强悍的边军。这四千军马,足以应对任何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