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那位郑州兵马使的光荣事迹,这位于大人也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虽说李大人并不相信他,可战报上也只能这么写,毕竟他是那一战唯一回来的。若不是几个被俘的将士,趁着辽军看押松懈逃了回来,讲述了当时真正情况。”
“恐怕那位英勇战死的守备,不仅得不到朝廷的抚恤,而且全家也要跟着遭殃。那次对这个家伙,实在忍无可忍对的李大人,将其所作所为上奏皇上,将其罢官赶回了京城。谁知道这个家伙,又走通了那位大神的门路。”
“还是皇上想要在给他一个机会,半年过后居然又被起复,还升了半级调任郑州兵马使。以此人的做派,别说本就混日子居多的地方卫军,便是一等一的精锐交到他的手中,这两年恐怕也都要烂透了。”
“郑州那些卫军,到了骁骑营别说充当主力,便是让他们当杂役恐怕都没有资格。若是拿他们当主力使用,恐怕景王连郑州怎么丢的都不知道。景王若是起用此人统军,末将以为这一仗不会有第二个结果。”
“只是有些事情,末将还一时想不明白。此人虽说草包了一些,可也在边军打过几仗。而景王就算在不知兵,可这个书也没有少读。兵贵神速的道理,他们不可能不清楚,怎么还会如此的迟疑不绝?”
“皇上现在一再的劝阻,都没有起到作用的情况之下,足以说明景王反心已定。既然如此,那就应该火速起兵,以图在朝廷反应过来至少要先拿下虎牢关,这样才能让自己立于一个进退两便的地位。”
“现在这种磨磨唧唧,即不遵守朝廷号令,又始终没有真正起兵。他们在等什么?或是说他们还在观望着什么。难道真的等着朝廷大军进剿?郑州地处要冲,虽说周围也有一定的山地。但府城所在却是除了一条黄河之外,几乎是无险可守。”
“就他们那群乌合之众,待朝廷大军一到四面合围,估计连朵浪花都兴不起来。当断不断,军心也是必乱的。不过末将认为朝廷还是应该等一等,等他们出城在说。现在便动手,我们屯兵于坚城之下,无论是围困还是强攻,都不利于我们迅速解决叛军。”
“这群乌合之众,虽说野战能力肯定不行。可依靠坚城死守,却未必不能坚持下来。围城战一旦陷入僵持,不仅会造成我军重大的伤亡,而且也会给城中百姓带来灾难。如果景王杀民养军,那百姓死伤可就大了。这样的结果,有违皇上与王爷爱护百姓之心的。”
“其实有些话,末将不说王爷也是清楚的。景王若是真心叛乱,大行皇后丧期期间实际上是最合适的机会。大行皇后驾崩,皇上与朝廷的注意力都放在大行皇后的丧事上,对郑州的关注度肯定是不够的。”
“如果景王当时叛乱,从郑州起兵一鼓作气,先行拿下虎牢关。以虎牢关到京兆之间,无险可守的地形来说,极有可能在最短的时日之内,攻到京兆府城下。到时候,那就是天下震动了。”
“即便是朝廷这边反应再快,可一支大军从集结到出发,在安排好粮草供应没有个七八日是很难完成的。如果那个时候景王起兵,很可能会陷入被动。哪怕他就算集合起来的真是一群乌合之众,可对朝廷的威胁也很大,毕竟郑州距离京兆太近了。”
“可眼下,朝廷已经有所准备,其却依旧迟迟没有行动,坐视大好战机流逝。会不会是景王并非真心想要叛乱,或是有其他什么难言之隐,末将就不得而知了。末将是武官,眼下唯一能做到的便是整顿军马,随时等候朝廷的旨意。”
“末将现在想的更多的是,如何能够一击制胜。至于朝堂上的倾轧,与末将与骁骑营无关。骁骑营是朝廷的军队,只忠心于朝廷、忠心于皇上。”
这位于指挥使说的这番话,其实已经是很直接了。他这是直接告诉眼前这位王爷,皇子之间的争斗与他无关。也通过这番话告诉黄琼,他不是任何一位皇子的人,他忠心的只有朝廷与皇帝。他这番表态倒是有些像是几百年后,我是军人我只服从国家的 命令,政治上的事情我不会参与的风范。黄琼告诉他,皇子之间的事情他不要参合。他则更加的干脆,却是连提起都不愿意提起。哪怕是大家心里面都有数,可这位于都指挥使,也变相的将自己的态度告诉眼前这位年轻的王爷。意思就是我只忠心于皇帝,你也不要想着拉我下水。你的话我听进去了,但我的话希望您也听进去。我希望你之前的那些话是由衷之言,我知道皇帝的底线是什么,是绝对不会去碰触的。你也不用通过着这种有意识的示好,变相的想要将我拉到你那边去。听完于都指挥使的话,黄琼却只是笑笑。看来这位于都指挥使,也是一位乖觉的,闻歌知雅意的人物。看着这位于都指挥使望着自己坦然的眼神,黄琼道:“于大人,本王希望你记住今日的话就好,至于其他的,你我心里有数便可。”
“很多东西,都是需要时日来验证的不是吗?要不然,怎么说日久见人心呢。我这个人虽说毛病多一些,但有些东西也知道不是自己能碰的。至于你,与本王在一起,做好自己就是了。本王也不是君子,你其实也不是。你我都是同路人,所以有些事情看透不说透便好了。”
说罢,黄琼沉吟了一下后道:“于大人,你说的那些东西,都不是现在该考虑的事情。景王那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咱们一时也猜不透。不过你最后一段话,本王认为说的极有道理。围城战,绝对不是一个什么好的选择。”
“不过,本王感觉你的心中,对此战已经有了大致的定数。既然咱们两个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那么也请于大人不要在吞吞吐吐的,有想法干脆一次性的都说出来,正好咱们也可以商议一下。”
“如果于大人的计划可能,本王自然会支持的。于大人不要把本王想的太过于狭隘了。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本王可不是那种不懂装懂的人。本王虽说为人年轻,可虚心纳谏的道理还是懂得的。大家都是老车夫,你也就不要在这里卖关子了。”
见到黄琼如此的痛快,这位于都指挥使抛弃了最后一丝的顾虑,将黄琼引到他的都指挥使大堂后面,挂着的河南路地图前道:“王爷,虎牢关位于郑州与京兆府之间,为关东地区进入京兆府唯一一条路。“叛军如果想要避开虎牢关,就要北上进入山西路,或是南下绕行几百里。那样,他们的战线拉的实在太长了。在缺乏骑兵的情况之下,任何一个稍有理智的将领,都不会做出如此的决策。”
“而虎牢关南接嵩岳、北濒黄河,山岭交错、自成天险,其地形极其险要。又因为是京兆府东面的门户,所以朝廷年年都维修,城关修建的极其坚固。叛军若是真的敢西进京兆,虎牢关为其必经之地。”
“以虎牢关的地形和坚固,只要内部不出问题。再加上关内的三千精锐,叛军想要在短时间之内夺取虎牢关,几乎没有任何的可能。我军只要固守虎牢关,那样一来屯兵于坚城之下的就成了他们。”
“到时候,我军或是在虎牢关之下与其决战,或是出奇兵一部奔袭其背后,都可一举奠定胜负。不过以末将以为,这两个办法虽说都是上策,可未必就是上上策。末将还有一个办法,不仅可以让叛军腹背受敌,还可以在最短的时日之内彻底解决郑州的叛乱。”
说到这里,他的手指指向了京兆府北面的黄河道:“早在接到殿前司与兵部行文的时候,末将便已经派人控制了黄河上的漕运。其实也不用末将有意的控制,黄河上的那些漕商的嗅觉比谁都灵敏。郑州那里生变,他们都不敢将自己的商船下行。”
“这几日,孟津渡口上积累了大批的商船。在王爷到骁骑营的当日,末将觉得出战已经不可避免,便派人利用骁骑营兼孟津巡检司的便利,控制了一批商船。其中大部分,都是上百石的大船。”
“我的想法是,在我军与叛军在虎牢关决战期间,以一部兵力乘船顺流而下,直插郑州叛军老巢。景王如果真的叛变,那么他肯定打的是先到咸阳为王上,胜了在京兆坐面南为君。若是败了,大不了同归于尽的想法。”
“肯定会破釜沉舟倾巢而出,郑州未必留下多少兵力。而郑州距离京兆的路程,自然也会让叛军不会携带太多的粮草。我们若是趁虚而入能夺取郑州,切断叛军的粮道。到时候叛军屯兵于坚城之下,内无粮草、外无援军,再加上乌合之众,甚至可能不战自溃。”
“这样,不仅骁骑营的伤亡会降到最低,而且也会使得郑州百姓免于生灵涂炭,更有利于我军速战速决,减少朝廷粮饷的靡费。末将在拦截孟津商船的时候,没有及时禀告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对于这位于都指挥使的这个做法,黄琼多少有些不满。如果他这么做,在自己到骁骑营之前,那倒是无所谓。可偏偏是自己到了骁骑营之后,他才开始着手扣船,这岂不是不把自己放在眼睛里面。看着面前这个前倨后恭的家伙,尽管有些犹豫,但黄琼还是道:“于大人,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不是想要追究什么。但今后类似这种事情,你最好与本王商议一下。这次的事儿,本王先给你担下来。如果再有下次,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你也是文官出身,做过两任知县的人。你真的当那些商人,都是没有后台的吗?你这一扣船,知不知道会背后多少你得罪不起,甚至本王都有些忌讳的人?你我既然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有些事情最好还是提前打些招呼为好,这种事情我不希望再有下次。而且于大人,你的有些想法也用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