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除了行脚商,以及北辽王公贵戚,设立的头下军州中奴隶之外,这里内地的汉人极少来。尽管辽阳府的汉人也并不算少。但因为这里苦寒,再加上不想被歧视,所以即便是汉人也都是当地人的打扮。原本汉人的冬衣,在这里根本抵御不住酷寒。这些年虽说中原大力推广棉花种植,棉衣与棉被已经逐步的推行开了,成了普通百姓基本上都能穿得起的寒的衣物。
可这些棉衣在中原内地,虽说还算是廉价。可相对于当地盛产的,数量极为庞大的皮毛来说,还算是有些昂贵。而且相对于当地盛产裘皮来说,御寒的性能还是要差一些。黄瑞枫为了掩盖身份,尽管外面也罩了一个皮袍,但里面的棉衣依旧暴露了他,内地汉人的身份。而且相对于这里的男人,相貌比较粗狂,发式也各异。黄瑞枫却是一副典型的内地汉人的相貌。 所以,黄瑞枫几个人找到一家客栈,准备住店的时候。四个人一身典型汉人扮相,也引起了渤海人店家的注意。虽说这座鹤野城只是一个小县城,因为地处北辽腹地。说是县城,但规模还不如中原内地一个镇子大。但因为这里靠近北辽四京之一的辽阳府。而辽阳府地处女真、渤海、契丹本土之间。更是高丽人到北辽上京的必经之地。可谓一向战略地位极其重要。 所以,这里北辽官府巡查相当的密集。黄瑞枫一行人,一进住这间鹤野城内唯一的客栈,便引来了辽人的检查。好在刘虎这些年,走南闯北锻炼出来了很多应对经验。在一锭银子悄无声息的滑入,那个北辽官差的袖子里面后。可谓是相当恭敬的告知,自己是从京兆府来的走私皮毛商人。如今中原富庶,那些勋贵富户嫌老棉袄实在太难看,以及是普通百姓的穿着。 如今中原对高档的裘皮,尤其是紫貂和银狐皮毛需求很大。中原虽说也产这些裘皮,但无论是皮毛的厚度,还是光泽,远不如这东京道所产。再加上内地妇人对东珠的需求,他们这才来这辽阳府采购。而对于北辽官差,看向黄瑞枫还相当稚嫩脸庞时候,满脸的怀疑目光时。刘虎急忙解释,他们老爷年纪已经渐高,无论是精力还是身子骨,早已经远比不得以往了。 老爷有了扶持接班人的想法。所以,特地让府中的二少爷,这次来东京道亲自跑一趟。一个是熟悉一下这边的商户,另外一个便是学习如何的经商。看得出,那个北辽的官差谨慎的很,并未因为刘虎那一大锭银子而冲昏头脑。而相对于那些权贵子弟出身,往往出在高层的官员来说,越是最下面的人越是难以糊弄。尤其是在整个官僚体制内,最为下面一层的差人。 因为应对的都是最为复杂的情况,以及最底层的民众和百姓,所以一双招子可谓老辣的很。黄瑞枫虽说因为之前在水师的时候,整日里面混在船只上,而被海风吹的又黑又瘦,可那一身在宫廷长大养成的贵气,却是瞒不住这群家伙。尤其是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一副大家的风范。有些东西都是自幼养成的,不是几个月与水师那些最下面官军,插科打诨就能彻底改变。 黄瑞枫虽说已经尽量的改变,但很多下意识的动作,却显露了他受过的严格教养。刘虎的话,虽说也勉强还算是严谨,但他们却是半信半疑。这天底下那个走私商人,能培养出这么一个一身贵气的儿子?那些大字都不识几个的商人,又能培养出这么举手投足之间,都一副贵公子样子的儿子?即便是刘虎编的理由再好,可黄瑞枫身上的气质,却是变相的出卖了他。 见到这个官差依旧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刘虎轻声的对着这家伙道:“这位爷不知道,我们老板虽说自己出身商户,可对儿子的教养却是相当认真的。爷也知道,在中原行商不与那些官宦之家搭上关系,这生意根本就没有办法做。尤其是这些高档的裘皮,主要的客户便是他们。我们老爷因为年轻的时候,常常被那些人耻笑为泥杆子。所以,对儿女的教养很是看重。”“我们这位二公子,因为母亲在老爷哪里极为受宠,所以也是老爷最为宠爱的一个。从一落草,便是请宫中放出来女官和公公教养。读书识字,也是花高价延聘的翰林学士。一举一动,都是按照宫中那些主子规矩培养的。所以,我们少爷才养成了一副贵气。原本老爷指望的是少爷将来科举,做一个官当当。可少爷却是志不在此,没了法子,老爷才让他历练一番。”
“指望他吃些苦头,回去好安心的读书,将来中个进士光宗耀祖的同时,也可以为家中的生意铺路。这位爷,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如果您还是不相信的话,您大可以去打听一下,我们东家马瑞马大官人,是不是这么教养孩子的?中原那些真正大商贾,是不是都这么教育儿女的?咱们东家,在这辽阳府可就有铺子。劳驾这位爷,派个人往辽阳府一打探便知道了。”
刘虎的回答,却并未彻底打消这个官差的怀疑。这个官差,常年在这人来人往的鹤野城当差。再加上这鹤野城紧邻辽阳府,辽阳府又是北辽威慑高丽,震慑女真诸部的重镇,更是北辽的东京城。北辽政体,虽说为了所谓不忘祖先创业艰难,保持游牧民族骑射的本色,皇帝一向以捺钵制为主。也就是一年四季,根据季节的不同,分别在各地搭建帐幕做为行宫。 别说这东京辽阳府了,就是上京城都几乎极少待。但毕竟是北辽的东京城,对行人盘查一向极为严格。而作为则鹤野县的差役头子,这个人虽说是契丹人,可在这个位置上做了十多年,一双眼睛却是毒辣的很,更那是那么好糊弄的。黄瑞枫虽说不经意展露出来的贵气,哪里会让他那么容易相信刘虎的话?其他几个人倒是无所谓,可黄瑞枫实在还是有些引人注目。 只是还没有等那个,在他这番话说罢了之后,依旧一脸半信半疑的官差说什么,这间客栈的门外,却是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道:“你这个老憨货,来辽阳府怎么不来找我?这都到了鹤野,就还差那么两步?马少爷身份贵胄,又是我们英家难得的贵客。若是遇到了什么危险,你这个老货让英家怎么向马叔交待?前年,我与母亲去马家做客,马家可不是如此做派的。”
说到这里,这个英姿勃勃,一身极为上等的紫貂裘,显示了其身份不凡的少年。没有理会,见到自己到来,这腰都快要弯到了地上,一脸媚笑的那个官差头子。而是迈步走到了黄瑞枫的面前,轻轻一抱拳道:“马二少爷,这次难得踏足这辽阳府,怎么不去我府上,却偏偏跑到这小小的鹤野城了?这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让别人笑话我们英家待客不周,冷淡了贵客?”
听到这个主动上前为自己解围少年这番话,黄瑞枫立马站起身来。只是就在他同样抱拳回礼之后,看向这个少年的时候。这个少年相貌,让黄瑞枫最初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面前这个少年,若是下颌粘上胡子,年纪在长个十岁二十岁的,便活脱脱跟自己那位皇帝老子一模一样。只是黄瑞枫虽说年纪不大,但反应极快。错愕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便立即恢复了正常。 缓过神来之后,黄瑞枫倒也没有丝毫的慌张,而是就坡下驴的顺势开口道:“说来倒是有些惭愧。小弟第一次来这东京道,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大雪。一路上欣赏这中原见不到的雪景,结果却没有想到误了时辰。眼看着就要到辽阳府了,可却是没有想到,偏偏这剩下的几十里路,因为这一路积雪太厚,却是瞪眼走不到。倒是有劳英少爷惦念了,实在是深感歉意。”
两个人在这里一唱一和,而旁边那个官差头子,见到这个年轻人与这东京府,赫赫有名的英家少爷相识不说,甚至还很熟悉的样子,又哪里敢在墨迹。在这东京道最不能得罪的人名单上,英家可是排在第一位的。若是自己惹恼了英家人,人家捅到留守司哪里都是好听的。若是捅到圣上面前,那可就惹出大事了。将刘虎打赏的那锭银子,收拢在袖口,急忙离开了。 而见到那群官差总算走了,刘虎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有些疑惑的看着两个,很是亲热的年轻人。不知道自己的少主子,什么时候在北辽这蛮荒之地,还有熟人了。只是少主子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担心之后。便随着那个英姓的年轻人,走到了客栈之中的一间包厢内。原本这间客栈是鹤野城内,唯一的一家客栈。而鹤野城这里,又是去往辽阳府必经之地。 平日里,来往辽阳府的商人或是旅人,数量也并不少。被这一场大雪隔在这里的人,也有相当的数量。等到黄瑞枫一行人,来到客栈的时候,早就没有了单间。他在大齐虽说是皇次子之尊,可在这北辽却是一文不值。别说真实的身份不能说,就是能说,也未必真有人拿他当回事。原本黄瑞枫都做好挤大通铺的准备了。可这位英少爷一来,没有包厢也立马就有了。 两个少年进了屋子之后,小二立马勤快的送来了晚膳。而看了一眼桌面上的大块羊肉,高粱米饭。唯二精致一些的,还是从辽河之中打上来的一条鱼,以及一盘葱爆狍肉还算可以,那个英姓少年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自幼便生长在大富之家,也是钟鸣鼎食。 虽说自从十三岁以来,便被母亲培养,无论是茫茫林海雪原中的女真人部族,还是草原戈壁中的契丹部族,或是穷得叮当三响的高丽国,走去过。倒不是他真的挑食,而是认为这种粗糙的饮食,在他看来实在不该出现在自己宴客的场面。只是一想想外面漫天大雪的天气,以及这个不大的城镇,这些东西想必也算是高档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