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宗山门处,一片萧瑟寂寥,唯有那牌匾似恒久不变的屹立在此。
可到了如今,因风霜雨雪的摧残,也已显出几分摇摇欲坠。
山门下的林月基本没有受到太严重的伤势,大多是自身灵气淤堵之下的反噬,待灵气疏通之后便悠然醒转了过来。
反观张远,情况则严峻的多,虽然中年道人及时的打断了他,但此刻体外仍旧不断的缭绕着一股玄奥莫测的汹涌能量。
这股能量在无时无刻的摧残着他的体魄身躯,胸口急剧起伏之下,一口又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他的小脸皱成一团,可以明显看出愈发苍白无色。
“小师弟,你…你怎么了,别吓我,我以后再也不收拾你了。”
泪水模糊了视线,林月从未有过如此慌乱的神情,她扑到张远身边,声音颤抖着轻声呢喃道。
生怕一不小心会惊扰到脆弱如轻烟的他,手足无措的无力感涌在心间,令人绝望。
她从未见过自己的师弟这般模样,鲜艳的殷红与虚弱的苍白相交碰撞,极具视觉的冲击力。
而张远似乎就会在这种冲击之下,彻底的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与以往任何一次他装出来的都不一样,这才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一个人的生命气息飞快流逝。
就好似指缝间怎么也留不住的细沙。
“别怕…我…我带你找掌门师叔…”
喉间发哽,有些泣不成声。
林月抹去眼泪,小心翼翼的抱起宛如一个血人的张远,向着山门深处踉跄跑去。
在林月离去后不久,叶琅随着杨子文也赶至此地。
“你杀人了?”
杨子文伫立在山门前,盯着牌匾注视了一阵,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又低头轻声问道,看不出任何情绪。
地面,是触目惊心的鲜血,一片殷红,如血色的彼岸花。
叶琅摇了摇头,凝视向地面的那摊还染着奇异光华的血色,眉宇间有着不解。
几乎是一瞬间,他便想到了张远。
当时他的状态十分不对,整个人宛如升华了般,极尽璀璨,浩荡的气势连他都感到一阵心惊肉跳,灵魂都隐隐战栗。
当时,无尽的灵气在少年的身畔肆虐,欲撕裂他的同时,一副浩荡恢宏的画卷也在苍穹之上缓缓成型。
朦胧不清的画卷之上,天地界限模糊,澎湃的法则之力涵盖了万物规则,凌乱暴虐如雷霆交织。
而深处画卷之中的迷蒙天地则勾连外界,一同嗡鸣震颤。
隐隐的将欲开裂,万物都要被一瞬颠覆。
就像是先形成一片世人难以想象的混沌,让世间一切的一切重新演绎。
叶琅冥思苦想,却始终难以想通张远到底是如何而来如此庞大的力量的。
显然,这不是他所能轻易掌控的,必然会付出极大的代价,而这般反噬恐怕也会要了他的命。
想到这,叶琅忍不住有些担忧的望向血液沿途流淌的洒落的地方,眼眸黯然,低语道:“认识的人,因为我强闯山门,动用了强大的力量遭受反噬了。”
杨子文轻轻的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随后眼眸略带深意的看向叶琅,对于他的话不置可否。
叶琅自然也知道这眼神的含义,是让他不必太放在心上,不必太内疚。
杨子文这帮随时都敢抛头颅洒热血的一代至强者都明白的一件事。
强行动用自己不能使用的力量,去完成壮举,虽然他们也会不由自主的发自肺腑去尊敬,可是他们却都不认可这种行为。
无异于涸泽而渔。
若是当年他们也都这么做了,虽然壮烈,但华夏恐怕真的会就此沦陷。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句话流转千古不是没有一丝道理的。
拥有强大而暂时不可操控的力量时更是如此。
叶琅也不再出声,只是内心叹了一口气,为张远默默祈祷。
不要因为一场巨大的误会而真的失了性命,非常可悲。
他必然也会陷入内疚,成为一生的遗憾。
这个对蛋糕一直执念颇深的少年,虽然相识不久,但对他的感官还是不错的。
虽然偶尔会有些任性,促狭,但这不正是一个少年该有的顽劣稚气吗。
而除此之外,张远所展露的决绝之意更是让他颇为意外的,也让他不自觉间,肃然起敬。
两个人各自怀着不同的念头,陷入了沉默,周围的空气一时有些沉寂。
而不远处的山门深处,也意料之中的逐渐涌出了一批身着道袍的面孔。
或年轻,或稳重,或老迈,皆是面容悲愤。
而在众人的最前方,领头之人却出乎意料的年轻。
是个还十分青涩的年轻人,与叶琅年龄相仿,眉眼温煦,嘴边刚刮不久的胡茬微微泛着青色。
叶琅原本都还以为至少一位至强者要出现了呢。
杨子文则是一如既往的伫立于此,如一尊低眉的雕塑,老神在在,没有一丝一毫的气势流露。
唯有他身旁的叶琅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被积蓄压抑,仿似一座厚实的堤坝堵住了奔涌的滔天洪水。
万里之上,黑云遮天,道道雷霆与乌云间交织错落,令人压抑。
双方互相看见的一瞬间,道宗一方而来的众多年轻人便陷入了绝对的警惕之中,双目谨慎小心的凝视着杨子文二人。
慢慢靠近。
蓦然一声低吼从人群后方传出。
“他们闯我道宗,把张师弟打的重伤不醒,杀了他们。”
众多弟子似乎又看见了林月恸哭,张远染血的凄惨画面,顿时人群一片躁动,群情激愤着上前讨个公道。
为首的年轻人转头看向人群后方的一个矮瘦中年汉子,温煦的眉眼间流露出一丝不喜,他挥手低喝道。
“稍安勿躁,不要被某些人鼓动情绪。”
说完,还冷冷的扫了矮瘦中年人一眼。
躁动的人群一瞬安静下来,这年轻人在道宗显然还是颇有威信的。
中年人也顿时偃旗息鼓,低着头不再吱声,讪讪的与其他人一同附和道。
“谨遵宗子教诲。”
而此时,他与杨子文之间也不过相隔十来米,却都默契的静静的站立对峙。
对于至强者而言,这只是咫尺之遥,一步抵达,可却也是最为凶险的生死之争。
杨子文与年轻人互相眯眼打量着对方,好似要看出什么破绽。
一瞬间,两人动了,出手之势如雷霆万钧。
叶琅也迅速反应过来,这不显山露水的温煦年轻人居然也是一位至强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