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隔壁山头,其实并不是那么隔壁。
两个山峰是分属两个山脉上的主峰，只是在这里最靠近，仿佛相邻。
时间紧迫,两人一狗直接腾空而起，走空路疾驰而过，白敛回头就能看到漫山遍野的雪白试卷,扑腾着追着他们。
准确的说是追着她和地瓜。
“再快点,我担心他们会出事。”白敛扭过头,说。
地瓜爪子猛的发力，瞬间把他们带到了目的地。
水川峰到了。
水川峰不如小次山猴多,却也有不少,听到动静都围过来,睁着小眼睛看他们。
白敛还能清晰地看到他们指间的浅色蹼，和眼睛上的内睑，每次眨眼,都能看到眼皮下一个浅肉色的薄膜，类似蜥蜴的结构,总之看起来不如小次山的猴像亲戚，不太可爱。
“水川峰外侧是大海,峰上也有很多天湖，这里的猴都下水以鱼为食,所以长相和小次山不同。”苌楚看出她心里疑惑，传音解释。
白敛恍然大悟。
这！就是进化论！
她向领头的大猴问：“你们看到一群小次山的猴到附近吗？我们是来找它们的。”
大猴歪了歪头：“咕噜咕噜咕噜噜？”
白敛：“？”
她扭头看苌楚，苌楚脸上表情镇静,但是她一看就知道,他也没听懂。
地瓜：【快求我,求我我就告诉你们它说的是什么。】
苌楚没等它话音落下,立马接话：【给你加零食。】
地瓜：【不行，要你求我。】
苌楚扭头对白敛说：“地瓜可以听懂。”
白敛惊喜：“瓜瓜还有这本事呢！”
她俯身摸摸地瓜头：“那和水猴子……不是，和猴子们交流的事就交给瓜瓜，瓜瓜会写字了吧，写字告诉妈妈。”
不仅没拿到零食，还要写一堆字的地瓜：“……”
它瞪了一眼苌楚，往猴群走的时候，还忍不住用后腿蹬了一爪子苌楚。
虽说把外交任务交给地瓜，白敛也没把希望全寄托给那边。
小次山之前也说，水猴子们并不知道小次山队伍去了哪里，只知道它们上山，不知道它们下山。
白敛这么说，更多的是告诉水川峰土著，他们真的是来找猴的，让它们不要太警惕。顺便把猴群集中在他们身边——后面积攒的试卷太多了，有猴在身边，她安全一点。
苌楚铺开灵力，一寸一寸翻过这绵延不绝的大山。
白敛的灵力和他比，可以忽略不计，于是没有用这么高端的操作，而是取出足足有二十米长的地图卷轴，仔细查找。
半晌，两个人各自结束，都是同样的困惑。
苌楚拧着眉头：“奇怪。”
白敛把目光从地图上蓝色的标志中移开：“没找到吗？”
苌楚：“嗯。”
白敛安慰道：“没事，你虽然很厉害，但是也还没成仙，翻这么大一个山也不容易。来看地图吧。”
苌楚：“……嗯。”
地图上可以清晰地看到水川峰的地形，绘图者特意用蓝色标注了所有的水，包括湖泊，溪流，瀑布，小河，看起来整张地图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蓝色，几乎快比代表树木的绿色还要多。
连陡峭的山崖上，都会冷不丁冒出一片蓝色，还生怕人不信般规整地标注着：【飞湖】。
“白瓜生长在哪里，地图没有标注这个。”白敛问。
地瓜理解了一下这个意思，扭头和猴说：“汪汪！汪汪？”
猴恍然大悟，指着树林深处：“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地瓜得意地看白敛，一脸：这下你该知道了吧，快夸我。
白敛毫不吝啬夸奖，把地瓜夸地几乎原地化形。
一帮人跟着指引，飞速前进。
地瓜复述它得到的信息：【就是这样，白瓜是这座山上的特产，很好吃，但是因为长得零散，它们一般懒得特意去收集，那些小猴子走在这里就已经分成很多队伍了，它们也不知道总共有多少猴上山。连朱厌上来，它们都不知道，只看到两个大猴跑过去。】
它说：【它们说这山上猴群没有天敌，外来猴子可能遇到的危险也就是可能不会游泳，呛到水，但是它们也没见过突然失踪的情况。】
这就……很奇怪了。
在没有天敌的地方悄无声息得失踪，其中甚至包括一个可以说是人间最强战斗力之一的朱厌。
白瓜长在背阳的水边。
陡峭的山峰背后和突兀的湖泊中间，有一条宽宽的土路，上面横七竖八长了满地的藤条，藤条一层压一层，人只能站在藤条上，碰不到地面。
绕湖一圈，这种藤条堆有十来个，每个藤条堆里就像头发里长头皮屑似的能捡到三两白瓜。也就小猴子精力旺盛，愿意在藤条堆里掏着玩。
中间的湖泊清澈见底，里面有十来条大鱼，游动姿势不怎么好看，速度也不咋地，一看就是做鱼业务不精的样子，可见这里还真的没什么大动物，不然这种懒鱼早就被吃完了。
白敛问：“你们有什么发现吗？”
苌楚从湖中收回眼神：“这湖有些突兀。”
地瓜也赞同：“汪！”
白敛仔细观察这个大湖。
这大湖不像她往常见过的湖泊，有供水的小溪，它就孤零零一个湖，镶嵌在山背后无人知晓的角落，像一滴清澈的露珠，掉在荷叶上。
“可能是雨水补充水分吧。我看这里潮湿阴凉，想来平时不太容易蒸发水。”白敛用先进的物理和地理知识解释修真界的奇观。
“也许吧。”苌楚认同了这个说法。
“咕咕？”莹冰鱼从地瓜耳朵下钻出个脑袋，看着湖里。
【咕咕说湖里也有灵力。】地瓜转述，【我看也有点，这鱼肯定得有点本事，不然就这破速度，我都能一口气逮仨。】
白敛看到蓝汪汪的小鱼，想起来了，莹冰鱼对灵力敏感，她赶紧问地瓜：“它有没有感觉到小猴子的灵力？”
地瓜汪了一声，小鱼咕咕唧唧半天，地瓜冲着白敛摇了摇头。
白敛鞠了一捧水，泼到脸上，感觉冷静不少，她擦干脸，回头说：“这旁边还有个小瀑布，我去那边看看。”
苌楚点点头。
白敛像只灵活的山兔，避开藤蔓的洞，很快绕到山壁另一面。
地瓜趴在湖边，望着湖里的鱼出神。
【这鱼游泳还不如我呢，我好歹还算狗刨，它们这样子，好像刚驯化尾巴一样，真不行。】地瓜和鱼比较，终于获得游泳自信。
苌楚看着天上卷子终于追过来，跟着白敛的路线飞过去，想起来这位同僚的优势，问：“你有没有闻到什么，狗鼻子？”
地瓜叹气：【只能闻到鱼味，我有点饿了，等会我妈回来咱们烤鱼吧。】
苌楚：【行，那去找她……】
他释放出灵力，去找白敛。
……人呢？
要不是刚刚才看到白敛走过去，还看到试卷追着人，苌楚只用灵力探索，还会以为这附近只有他一个人。
怎么会这样？！
苌楚收起散漫，毫不顾忌傀儡的躯壳不能承受仙人的力量，灵力倾力而出，浩浩荡荡翻找每一寸土地。
没有。
都没有。
怎么会！
谁敢在两位仙尊的眼前撸走他们最重视的人？
地瓜看他表情不对，抖着嗓子差点流出眼泪，黑鼻头里喷出一个鼻涕泡：【怎么了……我妈死了？】
苌楚的灵力突然凝滞：【……】倒也不必……
【我妈真的死了？】
苌楚咬住后槽牙，用了所有耐心，眼神核善：【你妈没死，你妈活的好好的。】
地瓜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我妈在哪？】
苌楚目光顺着她走过的小路，不发一言。
白敛并不知道自己刚刚已经失踪了，也不知道自己差点被死亡。
她只是平平常常顺着小路走过去，看到另一个湖，这个湖更奇怪，好像刚下完雨，挂在半空的蜘蛛网上的雨珠，仿佛空悬在半空树叶间。
里面也有几条大鱼缓缓游动，皆若空游无所依，看起来很自在。
白敛心想，要不是她还挺爱吃鱼，当一条鱼也不错。
这种地方湖这么多，当鱼一定很快乐，可以在山里跳来跳去，从树上的湖跳到山里的湖，再从山里一路跳到山顶的湖。
一想就觉得爽，整个鱼生就是玩跳棋。
没什么新鲜发现，白敛顺着原路又走回去，她听到头顶又响动，居然是一群白色的飞鱼。
“鱼还会飞吗？可真是修真界，牛顿管不了你们。”她微哂。
天上的鱼好像还不高兴了，拍打鱼鳍，冲着她攻击。
白敛：“噫！”
真当她白真人这些年是白活的吗，这点小鱼也敢来送死。
白敛都懒得拿法器，掏出一个大锅，随手取出一柄长刀阁送的长刀，迎面对上飞鱼。
飞鱼看起来凶，居然都是花架子，随便用刀背一拍，就哗啦啦掉在地上，铺了一地。
看起来蔚为壮观。
白敛用刀指着剩下几十条，大气得说：“你们走吧，我放你们一条生路，你们的同伴自动攻击我，我逼不得已才出手，我也不想断了你们的种，走吧，我不拦你们。”
没想到那些飞鱼还挺有骨气，硬是不肯走，要为同伴报仇。
白敛只好应战，拍了一地鱼尸在地面，不少鱼还在弹动。
“你们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又傻，气性大，战斗力还不行。难道你们特别能繁衍？”她迷惑道。
飞鱼自然不会回答她。
白敛把鱼剖开，肚子里空空如也，她想：“可能这些鱼和鸟一样，为了轻便，都是直肠子，这也好，省得处理。”
她把鱼扔进锅里，放水生火，很快就咕嘟咕嘟冒泡泡。
“奇怪，这鱼怎么没香味？”她取出筷子，在锅里搅动。
不搅不要紧，一搅，鱼直接都散开成鱼糜了，一锅黏黏糊糊什么都看不清。
这下可好，要被那两个嘲笑她的手艺了。
白敛盛出一碗，吹了吹碗里的东西，尝了一口。
“呸呸呸！”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难吃的鱼！
她突然明白过来，这鱼是凭什么长这么多的。
——凭它难吃。
余闲和仙域派几位长老沉默地坐在批改室里。
许久没发成功的作业终于显示快被弟子接收了，是好事，他立马来到批改室，想和几位长老商量情况。
刚打开试卷上的传感装置，就看到他门派里最可爱的小徒弟，拿着把长刀，哼哧哼哧把卷子都打在地上。
打了一堆还不够，还要对着自动导航的卷子说什么，“我也不绝了你们的种”？
那卷子用你绝种？
还说什么“我也不留你们？”
听听听听，这好学生出去玩了才多久，还敢挑衅师门了，这就不写作业了！
最后还来了一句，“不知道你们怎么繁衍”，这不是明目张胆嘲讽出题老师，出题毫无技术含量吗！
余闲快被小徒弟气死过去，这还没完。
这糟心徒弟还把试卷一张一张切碎，扔进锅……扔进锅里？
煮试卷是什么操作？
长老犹豫一下：“师叔可能是……想吸收知识……”
余闲气不打一处来：“那能吸收吗，除非她吃了，还有理由。”
说话间，白敛盛了一碗，尝了一口。
余闲：“……”
众长老：“…………”糟糕，他们不会被师叔和掌门暗鲨吧……
某长老小心翼翼：“……师叔她……吃了。”
余闲：“……嗯……”
白敛觉得这破鱼一股纸味，心疼地看了一眼手里的鱼，又看看锅里。
扔了有点浪费。
还是留着给地瓜和楚楚吧。
她把锅放进储物戒，批改室那边的视线随之被切断，她顺着原路回去。
走到原来的湖，却不见一人一狗的身影。
只有湖里的鱼有气无力在游。
要不现在捞一条鱼重新做一份算了，白敛犹豫一下。
算了，这里的鱼怪怪的，万一这个鱼更难吃就麻烦了，还是找到他们，问问水猴子什么鱼好吃再说吧。
白敛低头，在地上找他们的痕迹。好在地瓜的爪子踩过的痕迹还算明显，爪印显示，他们在这里转了几圈，似乎有些焦急，接着顺着她走过的路一直走，一直走，绕过她煮鱼的地方，走到悬崖，才停下脚步。
她站在悬崖边上，身旁是湍急的瀑布，没有平时看到的瀑布的白色水花，反而晶莹剔透，像水龙头流淌出的连续的水柱。
颇为好看。
这其中竟然还有鱼游来游去。
这里的鱼生命力还真是顽强，什么地方都能活。
就是不太好吃。真可惜。
白敛弹跳进瀑布，顺着往下游，她在水里好像格外顺畅，只要有水的地方，就能通行无阻。
游到最底下，是深深的水潭，这里的鱼更多了，热热闹闹的在打闹，还有鱼过来拉住她一起。
白敛无意纠缠，跳到岸上，线索在这里就断了。
她想了想，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本答案之书，于是掏出书。
“我要找的人和狗在哪里？”她严肃地问。
答案之书封皮抖动半天，书页颤抖，显示出一行字：
【本书暂不支持鱼语，请用人语询问。】
白敛看着这行字，皱起眉头。
这书上写的，“咕噜咕噜咕噜”，都是什么？
书坏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