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监狱监狱长万志华,并不知道程再平司令员弄高义出去的真实目的。他给老首长打电话,确实是其他一些战友鼓捣的。说实在的,老首长到了他们的家乡来当司令员,大家自然想同老首长联络联络感情,这是人之常情。另外,他们老战友也确实觉得高义冤。
——高义十几年如一日,风里来雨里去舍生忘死,图什么?真的是图升官发财吗?他不去当正局长,不去接受老丈人分配的财产,他是喜欢这份职业。谁想得明白,这样的他会坐牢。
大家鼓捣万志华跟老首长联络,自然也期盼老首长能够帮高义说说话,至少早一点出来吧。
在同老首长聊天的时候,万志华他是多次故意将话题往高义身上引,目的就是让老首长关注高义的事情。
当老首长还没有等到自己提要求,他就直截了当的让自己把高义弄出来,那时候,万志华是暗暗吃惊,绝对没想到的。后来想一想,只能判断是殷家求助了老首长。
万志华从省军区返回第三监狱的路上,他破例同厅长交换了意见,希望争取厅长的支持,厅长不支持,他是没办法的。
等到第三天上午,省军区的保卫部部长拿了文书来领人,额滴神啊,万志华才发现,自己是相当的不专业。
万志华亲自去了高义的牢房,“007,出来。”
007是高义的代号,他走到门口,问,“去哪里?”
“出去。”
“还回来吗?”
“难说,一般是不会回来。”
“不是无罪释放?我的申诉怎么没通过?”
“你是假释,在外面表现的不好,随时可能回来。”
“我没有要求假释,怎么回事啊?”高义奇怪。
万志华更奇怪,“别人巴不得马上飞出去,你这个人怎么,那么多的怎么怎么?”
“进来给了我一个理由,我出去不能没有理由吧?”
“有人来接你,他会告诉你理由。”
“谁?谁来接我?”
“省军区保卫部的,其它的恕我无可奉告。”
当然,万志华还是透露了一点信息的,他指了指上面。
“我的东西怎么办?”
“你的诗稿,季总拿去付印了,衣服被子你要它干什么?”
走,出去,尽管满腹疑问,高义不问了。
如果万志华不是说省军区的人来接他,如果不是万志华还指了指上面,高义是不会出去的。
“假释?”我为什么要假释?如果认为我有罪,我继续坐牢没话说;如果我没有罪,宣布我无罪释放。
前一段时间,万监狱长让狱警送了好几份报纸给高义看,高义看了几份后,马上明白老战友的意思。老战友是告诉他,程再平到省军区来当司令员了。
老首长来省军区当司令员,告诉我有意思吗?难道我在牢房里面光荣吗?难道让我去找老首长吗?人不能无耻到这个地步吧?
后来,有一次,万志华下来巡视的时候,他当着高义在场的时候,问狱警,“最近有没有写申诉的犯人?”
高义心里也明白,老战友是旁敲侧击在提醒他到了写申诉的时候。
到了写申诉的时候吗?高义认为是无稽之谈。老首长当了司令员,我申诉就有用吗?莫名其妙,司令员跟法院跟监狱八竿子打不着。将心比心,换了是自己当了司令员,打得着也不会管呀。高义没有写。
是吴楚带领着刘副局长、徐副政委来看望高义了,吴楚当着大家的面说——
“老高,过去了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人嘛,有时候会遇到一些磨难的,唐僧取经还有九九八十一难,是不是?我个人的意见是,你如果觉得委屈,觉得判决有失偏颇,你可以申诉的嘛,这是每个公民应有的权力,其实,当初,你就不应该放弃上诉的机会的,上诉了,到了中级法院,说不定会有改判的可能,写一个申诉材料吧,我会关注的,要相信法律的公正公平。”
在这种情况下,高义才写了申诉。
吴楚为什么会建议高义写申诉?高义自己想不明白,徐行看不清楚,刘副局长也是雾里看花。
他们这些人坠入云山雾海一点都不奇怪,因为吴楚自己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也说不出所以然。他只是没来由的突然觉得有必要这样做。
一直以来,在银城公安局,刘副局长就是以广交朋友、消息灵通著称。有一次闲聊,他在无意中说起来,现在的省军区司令员是高义的老领导。也不知道是高义的哪个战友说出来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本来在着手给高义上药疗伤的吴楚,忽然心头有一颤的感觉。那是一种萦绕在心头,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就好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一个久经沙场的将军,突然临阵撤退,为什么?因为他们嗅到了前面的危险。政治家把这种现象,称为政治敏感性。
就像高义在侦察上,有天生的嗅觉,吴楚在政治上,也有他的过人之处。历史上,有一个说法叫,“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吴楚要做的是将过去的历史颠倒过来,——败也萧何,成也萧何。
高义会不会恨之入骨?吴楚丝毫不担心,是人都会犯错误,犯了错误能够改正错误,当然是好同志。
虽然说事情的发展之快,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但是,吴楚的这一步,并没有考虑得很清楚的一步棋,却既大大的帮助了高义,也在无形中延长了自己的政治生命。
高义走出监狱的大门,他没有看天,他看的是站在大门口不远处的一辆牌号为101的军车,军车边上站着的三个军人。
“敬礼!”当三个军人同时向他敬礼的时候,高义清楚自己是真的自由了,他迅速立正回礼。
高义走近了军车,一个少尉军人向他介绍另一位上校,“这是省军区保卫部徐部长,奉命前来接您。”
同三个军人一一握手表示感谢之后,高义在上车之前,转身对着监狱门口为他送行的老战友和狱警,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上了车,高义问了一句,“徐部长,我们现在去哪里?”
“去省军区,这是程司令员的专车。首长有事,特意派我代表他,前来接你。”徐部长的特意强调,想告诉高义的就是一个意思,司令员对他高义出狱的重视。
这个事情如果放在一般人身上,会受宠若惊或者感激涕零,高义没有。一路上,高义没有再说话,他不但没有喜形于色,而且是心事重重的。
——无功不受禄。我既没有功,也没有劳,老首长如此高规格的表现,说明了什么?
车子在司令部门口停下,站在台阶上等候的秘书张生根,不等车上的人下车,他走近了车子,对开了车窗的徐部长说,“首长在训练场,他在那里等待你们。”张秘书对着高义微微一笑,“回头见!”
车子一阵风的朝着训练场疾驰而去。
高义一下车,就远远的看见,空旷的训练场中央站着七八个人,他们在悠闲地说说笑笑。那些人一看见高义他们下了车,纷纷将目光投过来了。
徐部长见高义迟疑了一下,他说了一句,“走,我陪你过去。”
高义一眼就看见了对面站在中间,瘦高个的老首长,他才紧走了两步,突然对面响起了一声高亢的声音,“立——正!”
程司令员的一声令下,搞得在场所有的军人都立正了,大家一时间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跑——步——走!”程司令员高亢的声音再次响起来。这时候,大家都明白了,司令员在命令他的老部下。
老首长喊立正,高义就知道是在说自己。他马上以一个军人标准的姿态立正了。听见老首长喊跑步走,他发现自己一下子找到了军人久违的感觉。
精神抖擞,高义跑到老首长面前,立正,“报告首长,原76师侦察连连长高义前来报到!”
“稍息!”程司令员回礼。“高连长别来无恙?”
“报告首长,高义身体棒棒的。”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程司令员笑一笑,示意高义稍息,随便一点,何况他的问话,语气也改变了,是随便聊天的那种。
老首长随便了,高义自然也会放松一些,“报告首长,一餐三碗,餐餐如此,嘿嘿,首长,高义不老,高义比首长还要小三岁呢。”
“你这个家伙就吹吧,那里面餐餐管饱,谁还在外面干活?”
“首长,我可以吃饱,儿子他舅舅不是有钱吗?”高义说实话了。
“知道请你来干什么吗?”
“知道,首长有艰巨的任务。”
“我说这位高连长,难道说,除了你,程司令员手下没有能人了?”站在程再平身旁的省政法委胡书记插话了。
“报告首长,不是那个意思,强将手下无弱兵,司令员手下人才济济,我是司令员的老部下,他知根知底使用起来更得心应手而已。”高义一看,这个人气度不凡,马上立正、敬礼、回答
“你说你能吃能喝,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扛枪打仗上前线?”胡书记问。
“报告首长,党指向哪里,高义冲向哪里,保证不辱使命。”
“警卫员,搬一张板凳过来。我今天到要看看,银城三剑客之首的剑客,他的宝剑是不是还锋利!”胡书记竟然挽起了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