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说高胜寒的爸爸,高局长?他怎么了?”李乱红顿时紧张起来。
“还有什么高局长,他昨天下午被‘双规’了。”
有失风度,急速收回写在脸上的幸灾乐祸,校长摇头叹息:
“想象不到啊,一个什么时候看过去,都是坦坦荡荡的君子,每天同犯罪分子打交道,自己却堕落成了腐败犯罪分子,真是世风日下,知人知面难知心!”
“不会吧?谁不知道高局长是我们银城官场上,最简朴、廉洁的一个,他不可能会贪污受贿吧?”李乱红去年家访,到过高胜寒家,见到过高局长。
除了有一栋九十年代初期建的两层小楼房,独门独户有自己的小院子,那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家庭,与她去过的下岗工人家没什么两样,里面的陈设,寒酸的对不住观众。
那是一个平易近人的家长,言谈举止温文雅尔,完全不像想象中威风凛凛的公安局长。
当然,假如你留神观察,会发现对方有一双锐利的眼睛,让你瞬间想到一个成语,“明察秋毫!”而你的第一反应是:我可没干犯法的事。
看见高义夫妇的那一刻,李乱红刹那间明白了:这个人为什么,在男朋友江似练一班刑警大队的战友心中,那么有威信;为什么他们的儿子高胜寒会那么出色。
——有道是,虎父无犬子,英俊有基因。
“‘双规’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纪委已经掌握了充分的证据,他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这个学生的事情,你要慎重处理,不要扩大影响,那样不利于年轻人的健康成长,他毕竟是我们的学生,教育为主,个别谈谈话,至于班长嘛,我建议撤掉,换一个。”
校长很洒脱,边说边回到了办公室。
“校长,昨天晚上,我好象听见跑走的是两个人,应该还有一个。”
李乱红跟在后面,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相信高胜寒是个心底如此阴暗的孩子,她想提醒校长,会不会不是高胜寒。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你自己也看到了。他完全可能是来踩点,看看你是不是将漏洞堵上了。你可以想办法让他老实交代另外一个人,不行的话,我让保卫科长配合你。”
校长不是个含含糊糊的人。“当然关键是主犯,胁从可以不问,他是一班之长,肯定是主犯。”
“咔,咔,咔。”有人敲门。
“进来。李老师,你先回去,不要简单粗暴的处理这个问题,好好教育引导一下,高义的儿子以前给我的印象相当不错,可惜了。”校长严肃地说。
高二年级的年级主任进来,李老师随之郁郁不乐的,离开了校长办公室。
“朱校长找我有什么指示?”张主任是笑容可掬。
“老张啊,刚才李老师来反映情况,说昨晚上有人在她的卫生间外面偷窥,我让你过来,就是打算商量一下,怎么查到那个人。
现在已经搞清楚了,昨天晚上跑到她宿舍去偷窥的,是她班上的那个班长,高义的儿子。
你们年级的学生中,存在这么严重的不良倾向,你要认真对待,防微杜渐。”
“不会吧?这个孩子我了解,跟他爸爸一样,目不斜视,一身正气。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不可能,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怎么可能搞错呢?我跟李老师刚才是亲眼所见,你不要被表面现象所迷惑。
你不是说高局长一身正气吗?他就是埋藏的很深的腐败分子。
你看他平时装作特别艰苦朴素的样子,那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糊弄老百姓的。他昨天已经被'双规'了。”
朱校长不以为然地补充了一句,“哼哼,老古话怎么说的,有其父必有其子。”
“高义被‘双规’?消息可靠吗?我怎么没听说?”张主任吃惊地问。
“消息绝对可靠,我在纪委的老同学亲口告诉我的。”
校长摆摆手,“香烟我不抽,你抓紧时间,配合李老师做好高胜寒的思想工作,注意不要扩大范围,教育为主,毕竟是我们的学生。去吧,顺便叫保卫科刘科长来一下。”
“好的,我马上正好有一节(2)班的课。看看再说。”
朱校长不到四十,年轻有为,是前任县委书记的秘书,跟着领导耳闻目染,工作作风雷厉风行,从不拖拖拉拉。
看见刘科长一进来,朱校长立刻严肃地问道,“你们最近有没有发现,学校里面有什么不良现象?”
“没有哇,自从李乱红老师交了刑警大队的男朋友,他的警车经常停在校门口,那些社会上的小混混现在很少在门口晃悠了。”年轻的保卫科长笑嘻嘻地说。
“你平时不要总是坐在值班室,有空要到校园里面多转转,特别是晚上。最近教师宿舍发现了个别品质不好的学生,有偷窥的情况,品质恶劣。”
“有没有发现目标?知道是哪个人吗?”
“知道,高二(2)班的班长高胜寒,不过你现在不要张扬,我已经让他们班主任先做一下思想工作,希望他能够改邪归正。”
“你是说那个很帅气的二班的班长?不会吧,他是高局长的儿子,很懂礼貌的,听说学习成绩也特别好,他不可能。”刘科长不相信是真的。保卫科跟公安局是对口单位,他对高义比较熟悉。
“我怎么会冤枉自己的学生,啊?你也不要管是谁的儿子,以后发现这种情况,及时向我报告,屡教不改就让派出所来处理。”
“校长,他老子是公安局的副局长,派出所敢管吗?你是所长也不好办哪。”
“不管是谁,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何况他老子已经'双规'了。不要问了,你去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不要辜负了我的期望。”
高胜寒去教师宿舍的时候,楚天阔正在拿手机给前面的班花马迟迟看,里面是一段视频。
视频是晚上拍摄的,里面的高胜寒不紧不慢地走着,不远不近的跟在一个女生后面。
“马班长,前面的那个是我们班上的施青红施美女,我跟你说,人家班长不喜欢你这一款的,他每天都做施青红的护花使者。”楚天阔看见班花经常偷看高胜寒,心里委实不爽。
楚天阔在高一开学的时候,他就特别看不惯高胜寒一副鹤立鸡群的样子,他觉得这个家伙除了脸蛋白一点,其它的不比自己强多少。
高胜寒的老子是公安局的副局长,自己的老爸是林业局正局长,平级,都是正科级;两个人彼此的身高也相差不大,自己的体重还远远的占优势。凭什么他当班长。
有一次打篮球,楚天阔故意冲撞了两次高胜寒,看见高胜寒一味避让,不敢做声,他不免变本加厉。第三次冲撞,高胜寒火了,使了个绊子,楚天阔跌倒了。
楚天阔不服气,爬起来两个人摔了两跤。楚天阔冲上去两次,倒了两次,根本没有碰到对方的身体,这才知道老公安的儿子不好惹,瘦而弱。
到了后来老师公布考试成绩,楚天阔只剩下心服口服的份了。
马迟迟拿着手机才看了一会儿,有电话打进来,上面显示“爸爸”,她赶紧还给了楚天阔。
电话只有简短的一句话,“你听清楚了,高胜寒的爸爸‘双规’了,你以后少跟他往来。”楚天阔是大惊失色。
楚天阔四处张望,没看见高胜寒的人,自言自语的跟冯景异、马迟迟说,“高班长人呢,赶快找到他,他爸爸被抓起来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一石激起千层浪,全班同学很快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铃铃铃。”上课铃声响了。
高胜寒是兴冲冲踩着铃声进教室的,他坐下之前没有两边看别人的习惯。
人刚坐下,张主任进来了,高胜寒马上站起来,朗声喊道,“起立!”,“老师好!”
让高胜寒目瞪口呆的是,全班居然只有他一个人起立,一个人喊了老师好。所有的人都在望着他,没有一个不是神情怪怪的。
可以毋庸置疑地说,高胜寒当班长,每天最自豪的就是喊,“起立!”。当他看见同学们整齐的站起来,心中有一种军人的豪迈在胸中荡漾。
高一第一个学期,有些人会磨磨蹭蹭的站起来。下了课,他会走到那个人面前,一言不发的看着对方,直到对方不好意思了。如果是男生他还会拍拍对方的肩膀,直接施加一点压力。
“今天怎么了?”莫名其妙的高胜寒,东张西望,简直有点不知所措。
好在张主任及时伸手招呼高胜寒坐下了,他冲着同学们点点头,说“马迟迟你到班主任那里去一下,我们开始上课。”
年轻的李乱红老师离开校长办公室后,心情格外糟糕。
李乱红从去年第一次担任班主任到今天,她是莫名的感谢和喜欢高胜寒这个学生的,那是一双多么纯真无邪的眼睛呀,她仿佛总能够从这个学生身上获取一种正能量。
即使是上英语课,她也觉得最能够触发自己灵感的,也是那一双眼睛。
如果不是刚才亲自看见他到了教师宿舍,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这种事情可能发生在他的身上。
李乱红迫不及待的通知马迟迟过来,最主要的是想要证实心中的一个疑问。
“马迟迟同学,昨天晚自习,高胜寒是不是出去了?”李乱红严肃地问。
“出去了,不过他跟我打了招呼的。”马迟迟肯定地说。
“让你当班长,你有信心吗?”最后的一线希望破灭了,李乱红果断的下了决心。
“我不行,没人能够替代高胜寒。他要转学吗?”
“你听说了什么吗?”李乱红诧异地问。
“他爸爸是不是出事了?”马迟迟小心翼翼的。
“跟他父亲没关系,你有个心理准备吧,通知他下了课马上到我住的地方去,我有事找他。”
李乱红点点头又摇摇头。在办公室,老师多,不合适跟男孩子谈这样的话题。
马迟迟回到教室,她拿了自己的纸笔和生物课本,坐到了高胜寒的身边。
高胜寒清楚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情,他在练习册上写了个“?”,推到马迟迟的面前。
马迟迟在上面写了六个字,“你爸爸出事了”。
高胜寒心头一颤,突然觉得心里一直在潜意识里面,最担心最可怕的事情也许发生了。他沉默了好一会,哆哆嗦嗦写下了,“牺牲?”
马迟迟看了一眼痛苦不堪的高胜寒,摇摇头,“被抓了。”
高胜寒飞快写了,“绑架?”
马迟迟迟疑片刻,犹犹豫豫的写下,“双规可能”。
高胜寒一仰头,他发现班里面还有不少人在回头看着他,他不屑地冷冷的一笑,“不可能!”三个字写得龙飞凤舞,感叹号更是力透纸背。
他正要推过去,突然灵机一动又在上面写了五个字,而且加上了一个大大的圈:“知父莫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