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原大营,所有将士都肃穆站立,紧紧盯着蒙恬帅帐。
帅帐内,监军皇长子扶苏,大将军蒙恬,九原副帅王离端坐于帅位左侧。
帅位右侧,九皇子将闾,丞相府上大夫王宁,巡守大营中军偏将阎乐跪坐案前。
几人之下,数位将军站于帐下,静候命令。
蒙恬开口道:“三位自沙丘行宫而来,各自身负重任。无奈长公子昏迷数日,耽搁了正事。今日,监军,本帅,副帅,并前后左右中将军俱已到齐,请三位特使宣布命令。”
谁先来,阎乐左右看了看,咽了咽口水,不敢说话。
就在刚刚,他冒险前往监军行辕,没想到一番叫喊,歪打正着,叫出了正主扶苏。
阎乐激动的拿出那从不离身的竹筒,拿出帛书密诏,高声宣布道:“始皇帝密诏在此,长公子扶苏接诏!”
扶苏先是诧异,继而激动,撩起袍服就要下跪。
“且慢!”大将军蒙恬赶到,出声制止阎乐。
阎乐大惊,想起赵高交代,“怎么?大将军,你要违抗始皇帝密诏乎?”
“本帅自然不会违抗,始皇帝密诏,怎可在此草草宣读。阎乐将军请移步九原帅帐,本帅召集大小将军,并九皇子,上大夫等人。”
“吾等在帅帐恭听三位特使之言!”
现在九原众人齐聚帅帐,肃穆站立,阎乐又有点怂了。
“我先来吧!”上大夫王宁说道。
王宁起身站于帅帐中央,从腰间掏出丞相府文书,宣读道:“大秦丞相府行文:九原大将军蒙恬,副帅王离,监军扶苏。沙丘大朝会决议有二。”
“其一,始皇帝陛下已于巡守途中骤然崩逝。当今天下形势不明,众臣一致决定,暂秘不发丧,等待回到咸阳之后,再行发丧!”
蒙恬忽然起身,站在中央,摘下头盔,跪向沙丘方向,喊道:“陛下!”
扶苏,将闾,王离,及帐下诸将也是起身,摘去头盔,跪向沙丘方向,重重磕了几个响头。
扶苏,将闾更是连连磕头,泪流满面。
王宁手持文书,巍然不动。
阎乐见众人都跪了,急忙也跟着跪下,朝着沙丘方向磕头。
蒙恬等人忽然站起身来,回到席位,端坐于案,只剩尴尬的阎乐硬着头皮磕完头,灰溜溜回到案前,心道,哼,等会儿有你们跪的。
“大朝会决议其二,丞相,御史大夫并文武百官已开启始皇帝遗诏,拥立少皇子胡亥为大秦太子,返回咸阳后,继位二世皇帝位。”
王宁淡淡道。
帐下几位将军脸色霍然大变。
“什么,少皇子胡亥为帝?岂有此理,二世皇帝当是扶苏公子!”
“矫诏,必是矫诏!”
“大将军,不可奉诏!”
蒙恬沉声道:“三公九卿确认的事,岂能有假。”
“臣,蒙恬,拥立胡亥为大秦太子!”蒙恬俯首说道。
见蒙恬如此,几位将军不情不愿道:“臣,拥立胡亥为大秦太子!”
“诸位,大朝会决议,本官宣读完毕!”王宁神情淡然,仿佛没有看到九原将士的愤慨一般。
将闾见状,起身站立,说道:“大将军,九原诸位将士!”
“大秦太子胡亥有言传于诸位:本皇子才疏学浅,蒙父皇垂爱,众文武拥戴,被立为大秦太子。父皇在世曾多次说道,九原乃大秦北大门,守护我华夏的第一线。”
“孤继位后,诸位将士当如从前父皇在时一样,当竭诚合力,守护九原,不让匈奴南下。孤当待九原将士如国士,荣华富贵必不可少。”
“诸位将士但放宽心,孤说到做到。”
将闾费尽心思替胡亥编了一篇发言稿,目的并不是替胡亥安抚九原诸将。
将闾要的是九原安定,将士不容有失,保住这一支精锐军,未来天下大乱时,方有底气保护大秦免遭屠夫戮之。
诸将士面色微微缓和,但是没有表态。
对于胡亥继位,没有一个将军是赞同的。
将闾心中一动,看来大哥扶苏在九原的地位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将闾回到案席,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阎乐。
谁都知道,阎乐身上可是有始皇帝给蒙大将军和皇长子扶苏的密诏。
“咯。。。”阎乐努力定定神,咽了咽口水。
战战兢兢走到帅帐中央,刚刚在监军行辕那神气嚣张的劲头尽失。
“长公子,蒙大将军,王副帅,末将奉太子,丞相之令宣布始皇帝陛下遗诏,还请诸位将军耐心听之,不可妄动。”
“特使无需惊慌,宣诏吧!”蒙恬淡淡道。
“咚咚咚。”阎乐使劲拍打着竹管,竹管之中帛书密诏安然躺在其中,不动分毫。
阎乐更显慌张,豆大的汗水滴滴答答跌落帐内。
“呼,终于拿出来了。”阎乐好不容易拿出密诏,解开密封蜡油,看着遗诏之上的文字,阎乐把心一横,横竖是死,硬气一回吧。
“大秦始皇帝密诏:”
“蒙恬大将军,扶苏长公子接诏!”
“朕灭六国,一统天下。朕尽心竭力,发誓要为华夏子民创造一个升平安宁的万世大秦!”
“皇长子扶苏,不念朕之辛劳,不念天下黔首苦难,反而同情那些心怀叵测的儒士之徒,所做所行,皆与朕对立而干。朕念及扶苏年少,识人不明,识事不清,特贬于九原历练成长。岂料扶苏经常与人提起,叹自己无诏不得回咸阳而怨言颇多。”
“扶苏,对待父皇,不孝!对待大秦,不忠!身为大秦皇长子,行此不忠不孝之事,有何脸面苟活于世。朕令:皇长子扶苏,赐死!”
“大将军蒙恬,以大秦数年之积蓄,得以大败匈奴。此战之功,非蒙恬之功,是大秦黔首之功,是大秦将士之功,是大秦庙堂之功。”
“大将军蒙恬,傍着此功,不思进取,屯兵养民百万,数十年如一日,不能北进分毫,徒增添大秦负担。后对朕之政令多有异议,数次与扶苏密谋,意欲何为?”
“蒙恬,不忠于朕,不忠于大秦!朕令:九原大将军蒙恬,赐死!”
“九原军政一体,俱交于副帅王离。”
“诏下之日,扶苏,蒙恬当从之!”
“大秦始皇帝三十七年。”
阎乐一口气念完密诏,背后冷汗直流,刚才的些许胆气消失不见,看着下面蒙恬与扶苏跪着,阎乐大气也不敢出,悄悄溜下。
“特使且慢!”蒙恬忽然开口,密诏真如将闾所言,赐死他和扶苏。
蒙恬是万分不敢相信,始皇帝怎能如此糊涂,滥杀皇子重臣,事出反常必有妖。
阎乐吓了一大跳,站住身形,看着蒙恬。
“本帅要鉴别遗诏真伪!”蒙恬站起身,朝阎乐伸手道。
“自如不可!”阎乐急忙将密诏交于蒙恬。
蒙恬接过密诏,一眼看了过去,没错,是皇帝笔迹,做不得假!
蒙恬幼时曾与王子政在墨家学习,对始皇帝的笔迹一清二楚。
蒙恬彻底相信了,喃喃道:“遗诏,是真的!”
阎乐拿回遗诏,在扶苏面前晃了晃,说道:“长公子,密诏真实无误。”
扶苏一下瘫倒在地,似乎在那一瞬间,心忽然死了。
阎乐趁热打铁,在扶苏耳边说道:“长公子,始皇帝陛下密诏在此,你是至孝之人,当知如何行事!”
“混账,胆敢威胁长公子!”帐下将军见阎乐蛊惑于扶苏,拔剑架在阎乐脖子上,喊道:“长公子至孝仁爱,闻陛下死讯竟昏迷数日,闻黔首疾苦,食不下咽!”
“如此储君,尔敢言不忠,不孝!老子先宰了你!”
“住手!”扶苏站起身来,面无表情,神情漠然,仿佛失去灵魂一般,伸手从阎乐手中接过诏令,木然说道:
“扶苏,谨奉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