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崩了！”
一句话如同九天惊雷，震得姚贾跌坐在地，口中喃喃道：“陛下崩了？陛下崩了？”
李斯哭道：“陛下已于七月二十日，崩逝于沙丘行宫！”
姚贾闻言，终于明白这是事实，不由放声大哭。
闪烁的灯光之下，三公之首，大秦左丞相李斯，九卿之首，大秦廷尉姚贾，谁能想到大秦的首相首卿此刻如同丧父的孩子一般痛哭，直到府内行人悄然换了盏灯，两人才从悲伤中醒了过来。
两人看着案牍，默然，片刻后，姚贾打破了平静。
“既如此，丞相如何处置？为何秘召我来此？”
“陛下崩逝，本相暂未昭告天下。六国复辟暗潮汹汹，北边匈奴，西边戎敌，南越百族，俱是我大秦心腹大患。盖陛下之威，他们不敢轻易妄动。当此之际，皇帝大营还在巡守途中，如若这些势力知道陛下崩逝，必然叛乱，到时候战火纷飞，大秦危矣！”
“本相当机立断，密令所有人一切照旧，不得泄露此事。同时封锁陛下行辕，玉玺兵符诏书等一切皇帝行辕之物，由少皇子胡亥并暂令行辕事务的太仆令赵高掌管。等待回到咸阳之后，安排好镇国事宜，再行开启。”
李斯解释道。
“丞相此举甚为妥当，当继续行之，或有疑难？”姚贾不解道，感到李斯还是没有说出真实目的。
“贾兄，陛下本来的路线是直达九原，召见蒙恬扶苏。。。”李斯突然不语。
“丞相到底要说什么，直说便是！”姚贾不耐烦了。
李斯终于说出最终目的：“如此，本相直言了。陛下自知病体不久，急着赶往九原安排身后事宜，而皇长子扶苏在朝在野都有巨大的声望，陛下崩逝当晚，赵高也遥遥听见陛下念叨着，扶苏，北边，九原，以此来看，秦二世必是皇长子扶苏！”
“自当如此？有何异议？”姚贾道。
“扶苏仁慈，对那些复辟之众，儒家乱言之徒同情之至，竟然不惜违背陛下诏令，公然对抗陛下，替他们求情，陛下圣体恶化跟此有关。假若扶苏继位，大秦必然改弦更张，推翻陛下的遗志，赦免那些复辟之徒，如此而为，我敢断言，大秦亡矣！”李斯痛心疾首道。
“既如此，又当如何？”姚贾脸色铁青，“不公布遗诏就能瞒得了天下臣民悠悠之口？”
“丞相，斯兄，你我相识数十载，我知你为人，你断不会行如此诡异之事？是何人，蛊惑于你？威胁于你？还是说，有人要乱命！”姚贾忽然醒悟，神色不善。
“谁敢乱命，要问我大秦廷尉同不同意！”
“斯兄，究竟是谁！”
李斯沉默了，半晌艰难道：“太仆令，赵高！”
“什么！宵小阉人！竟然如此，胆大妄为！可恶之至！”姚贾勃然大怒。
正在此时，一道阴沉尖锐声音，传了进来。
“看来廷尉大人瞧不起我这个阉人？”赵高借着灯光，缓缓走了进来，平素谦卑的笑脸，竟是阴沉发笑，邪异扭曲。
“阉人怎么了？论功劳，本令从小跟着皇帝陛下，多少次救皇帝于危难，功劳不比你大？论政务，本令从小跟随陛下研习秦法律令，字字句句铭刻于心，比你差多少？论才华，本令书法大成，胸中诸子百家莫不熟知，又比你差多少？单论功劳，本令该当封侯！惜乎，老夫残缺之身，这些都与老夫无缘！”
“如此？你还要小瞧于本令？”赵高走到姚贾面前，阴森笑道。
姚贾沉默，知他所言不差，若论功劳才具，赵高不输于自己，随即拱手道：“在下失言，老令勿恼！”
“呵呵呵，老奴只是一时心中不忿，有感而发，廷尉大人万勿如此！”忽然间，赵高换了态度，满脸谄笑。
赵高转身，眼中寒芒一闪而过，如此被辱，自是愤怒。不过目前形势，还要依仗廷尉府行此秘事，待大事成后，大权在握，再相机除掉此僚！
“丞相，您继续说？”赵高转身对着李斯笑道。
“本相无话可说，太仆令有何高见，不妨说于我和廷尉听。”李斯心神疲惫，靠在案前说道。
“形势紧急，老夫就不拐弯抹角了。”赵高说道。
“目下三件事尤为重要！”
“第一件事，开启陛下遗诏，预先谋划，方可有回转之机！”赵高说道。
“开启之后呢？如何谋划？”李斯问道。
“其一，倘若陛下遗诏未写，那就好办了。目下行宫乃至大秦，丞相有最大的话语权决定继承人是谁？”
“其二呢？”
“其二，倘若陛下遗诏未完成，其意不明，那也好办。丞相依然是决议继承陛下遗志的第一人选！”
“其三呢？”姚贾脸色已经黑了，他隐隐猜到什么。
“其三！倘若陛下明诏，皇长子扶苏继位秦二世！”
“那我们就要预先与谋，篡、改、遗、诏！”
赵高一字一句说出来。
“岂有此理！”李斯高声道。
“大胆阉人！你这是乱命伪诏！休想拉我和丞相与你同谋，本廷尉斩了你！”姚贾拔出长剑，直指赵高。
赵高丝毫不怕，定定看着李斯。
李斯终究是挡下姚贾手中长剑，沉声道：“贾兄，且听他说完，再斩不迟！”
赵高笑道：“丞相，廷尉，你们试想，如果扶苏继位，丞相如何自处？廷尉又该如何自处？”
“这有何难！丞相地位稳固，当然是秉承陛下遗志，巡守天下，震慑复辟，却北平南，完成陛下的心愿！”姚贾坚定道。
“错错错！大错特错！扶苏如果继位，丞相之位必定做不下去，甚或身家性命能不能保全也未可知！”赵高摇摇头。
“危言耸听，阴谋之论！太仆令自恃熟读秦法，怎么学到的都是这些阴谋之论？”姚贾嘲笑道。
“呵呵，廷尉嘲讽老夫，老夫却并不恼怒。”赵高笑道。
“因为，你的下场比丞相更加不堪，丞相或可活命，而廷尉你，丢官去职，性命不保！”
“放肆！”姚贾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