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您真的要帮魏王？”
凌昭送完了人回来就对上了姚蕴欲言又止的便秘脸色。
“不是帮魏王。”
她一只手摩挲着佛珠，似笑非笑看了一眼堂下的青石地板。
“我是觉得，这事儿，有趣。”
姚蕴仰头看着主子脸上的表情，那雾霭弥漫的眼底，含着一抹笃定的沉静。
气定神闲，游离于中心的漩涡，却又笃定的了解漩涡下的真相。
凌昭说查，却也没着急，到了下午官员下差之后，进了宫，直奔太宸殿，谁知太女却已经启程去了天凰殿。
“秦王殿下，要不您稍后一会儿，太女殿下应当一个时辰之内就回来了。”
“不必，我去天凰殿。”凌昭转身就往另一个方向走，不曾发现太宸殿侧殿钻出来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看到了吗？那个就是七皇姨，你还没有见过她吧？”
“七皇姨，就是那位征西成功，将蛮子打得落荒而逃的大将军？”小的那个歪着头，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中满是好奇。
大的那个已是少女模样，眼中闪过一抹不屑，“那日中秋国宴，皇姨都说了，是因为咱们大周强大，她才能赢的，若是换了旁人，哪怕是我，也能赢。”
“可是……”小的挠了挠头，没有再说话。
“你看，她身上那件袍子，”凌熠抬了抬下巴。
小的一直盯着凌昭的背影，那人背脊挺直却不死板，侧着脸还会与随从说笑，一身玄底的劲装袍子，恰恰合身，宽肩细腰长腿一览无余，背后是用各色金属线绣成的鹓鶵，随着人的动作，那鹓鶵上光华流动，恍然若生。
“那是殿中省十几个上号的织造日夜赶工连绣上三个月，才得这么一件，就是咱们父君，也只有礼服才能有这样好的工艺，可那身衣服，不过是七皇姨的常服。”
凌熠说这话的时候，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大姐真厉害，什么都知道的这么清楚。”凌煜叹道。
凌熠笑了笑，眼神冷淡，原先她也是不知道的，直到上个月去殿中省催自己参加宴会的礼服，人家说还没做好，却日夜不停地忙着一件窄袖劲装长袍，如今，那窄袖长袍，正穿在这位秦王身上。
这个三妹，实在是太傻了些，若是二妹，早就该和自己同仇敌忾了。
可她是侧君生的，如今似乎是因为年纪小，天真烂漫，很得母亲宠爱。
若是带着老三，好歹母亲不会对自己说太多重话。
凌昭并不知道自己走之后两个小孩的对话，就算知道了，只怕也只会付之一笑。
天凰殿的侧殿书房内，气氛凝滞无比，就是光线和尘埃都不敢挪动分毫。
陈云无声无息地站在了书房之外，却并不敢进去，只是轻轻扣了扣门，“皇上，太女殿下，秦王来了。”
书桌后面静静坐着的老人神色缓和了些，“阿昭来了，怎么又通报起来了，我都说了，阿昭不用通报，随时能进来。”
陈允任由皇帝责备，只是低低应了一声，躬着背转了身，走出去十步才慢慢直起腰来。
凌昭等在门口，见陈允出来之后缓了一会儿看见自己才扬起了礼貌的笑意，便知道里头大约有什么事故。
“秦王殿下，皇上请您进去。”
凌昭笑着点了点头，“辛苦。”
陈允紧着又说了一句，“殿下您进去，奴才就不送了。”
这话她本没必要说，凌昭又看了她一眼，笑着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陈允再直起腰抬头的时候，嘴角露出了些许笑意。
到底是秦王，实在太过灵透了。
凌昭走到了书房前，定了定神，这才笑眯眯地走了进去。八壹中文網
“母皇，大姐，都在呢？给你们请安了。”
凌昭故意没有规规矩矩行礼，皇帝脸色却更好了些。
等人直起腰，皇帝便开口了，“这个点来这里干什么，躲懒儿半个月了，不会无缘无故就是来请安的吧？”
凌昭嘿嘿一笑，走过一旁低头沉默不语的皇太女桌案面前，“儿臣不来请安，母皇不想儿臣？”
她一面说着，一面往前倾身，“不过母亲说对了，我躲懒半个月了，今儿去了一趟金鳞司，您猜谁来找我了？”
皇帝抬眼，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在我眼前，说书呢？”
“说罢，老五找你干嘛去了。”
凌昭微微一笑，“五姐夫有些病症，老五找我拿药来了，西域的药，我搜刮得全。”
“这话不老实。”皇帝一双眼睛向来犀利，盯着人的时候像是能看透人心。
“顺便抱怨了几嘴。”凌昭面上丝毫不惧，顺着接了话，“这不五姐好不容易盼了个女儿，五姐夫却伤了身子，给我五姐愁得，都瘦了。”
皇帝闻言慢慢收了笑意，定定地看着眼前自己最宠爱的小女儿，“你是来给魏王求情的？”
连老五都不叫了，凌昭眉头一动，脸上的笑却未收，“哪儿能啊，我都不清楚什么情况，我求什么情，我是来告诉您，我今儿可没偷懒，上差去了。”
皇帝脸上表情略略松了，却依旧板着脸，“老五那事儿，你别管。”
“嗐，这也轮不到儿臣管啊。”凌昭挺直腰，“我这不先来找大姐，告诉她我开始干活了，让她放心，别一天天看见我就催我是不是。”
她说着，转头给凌宸眨了眨眼睛。
凌宸脸色好看了些，转头看向皇帝，“母皇，这事儿就是儿臣管教不严，凌熠做错了就是做错了，该怎么罚就怎么罚。”
“这是罚的事儿吗？我大周的皇长孙，还没有十六就娶夫，还是娶外族人的。”皇帝语调冷淡嘲讽。
凌宸一噎，“殿下……”
“什么娶夫不娶夫的，”凌昭忽然插话，“要我说，这党项人，给个名分就算不错了，正君之位，可轮不到他。”
有名分的，那大约只能是个侧君。
凌昭话中的意思，不是没有人想到，可都下意识否决了。
哪有来和亲的不过是做小的。
这事儿还是大周皇室的错。
凌昭哪里能不知道两个人沉默之中的不赞同和气弱，忍不住一笑，“我倒是有个小道消息，西夏男子的身份并不低，这位三王子，在和亲之前，一直在笼络大臣。”
一个男人可以有野心，也可以有算计，但凌昭不会允许这么个外族人算计到她跟前，甚至差点算计到她的身上。
凌昭对西夏皇室的情况不说了如指掌，但至少大致都一清二楚。
皇帝和皇太女都极为敏锐，立刻明白了凌昭为何要说出这条消息。
“听说，当日六弟也是宴请了西夏王女和王子的，”凌昭微微一笑，“我倒是不知道，为何六弟没有宴请我和大姐，甚至没有请大姐夫，而是大侄女。”
凌昭说完，双手合拢，往下一垂，老神在在地看着眼前沉思的皇帝。
“小六，到底是被养得有些左性了，阿昭，暗地里查查，能不能查出来，不要紧。”
凌昭利落地应了一声，转头看向了凌宸。
凌宸深深看了她一眼，手指曲起，在桌案的奏折上轻轻一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