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昭细细验完了每一具尸体。
有两个人都是从背后袭击，捂住人的口鼻之后一刀抹了脖子。
另外三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挣扎，但除却老杨身中多处刀伤之外，皆是一刀毙命。
“去现场。”凌昭擦干净了手，转身径直走到了门口，跨过了火盆，忽然若有所思，转过头来，招呼姚蕴。
“今夜把所有赤羽卫癸队暗卫铺开，守在所有送茶人的点。”
她压低了声音，姚蕴险些都没能听清全部的话。
但好在她听清了关键词，立刻明白了凌昭的意思。
“是。”
凌昭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想，可这正是这个猜想，让她更加不寒而栗。
一切事实都还需要她亲自看过现场之后才能知道。
老杨开的是一家瓠羹店，收养了两个流民的孤儿，另外两个帮工也都是他发展的下属。
“这家瓠羹店我去过，你别说，在京中还算是小有名气，每天来吃的人都络绎不绝，没想到啊，居然被灭门了。”
凌昭带着赤羽卫到现场的时候听到了这一声议论，垂下了眼眸。
“去，找几个能聊的，面善的，问问有没有听到或者看到什么动响。”
“是！”
披着玄底赤金大氅的女子一露面就引发了围观群众的人议论。
“那是，秦王殿下吧？”
“你怎么知道？”
“昨儿迎亲游街你没看？啧啧秦王殿下这张脸，看过一次谁能忘得了。”
“秦王殿下亲自查案？这得是多大的案子啊？”
“不都说秦王殿下很敬重襄平侯吗，怎么新婚第一天就跑出来办差了，想必也没有多么爱重新夫郎吧？”八壹中文網
“说不定是，新婚夜这位过得不好，这才第一日就出来办差了？瞧瞧秦王那脸色，可真是差。”
“那襄平侯出身武将家族，只怕是不如世家公子那般体贴可人吧？”
凌昭进了店铺之内，没有听到周围人的议论。
倒是一群赤羽卫耳力惊人，自然没有忽略这些流言。
这些，要不要告诉殿下啊？
店铺大堂之内一片狼藉，桌椅板凳都经历过剧烈的撞击，有的被打翻在地，还有大滩的血迹，流淌的，喷溅状的，滴落成串的……
凌昭蹲下身子，在一处角落里站定，沉吟着看着眼前的那串血迹。
她几乎可以想象，那是个穿黑衣的凶手，手持长刀，在屠杀完之后，血迹顺着刀尖一点点滴落在地上，随着人的走动，留下一长串的印记。
凌昭沉吟着顺着那串血迹，看到了终点旁有一串甩出来的血迹。
惯用刀的人，有个习惯，杀完人之后用惯性甩掉刀上和血槽的血迹。
根据血点直径，这刀距离地面的距离……
她站直身体，忽然拔出自己的长刀。
拔刀声吸引了其余搜查的赤羽卫的注意，她们看向屋中那拎着长刀的主子。
“凶手，很可能是个男子，老杨多高？”
“五尺三。”
“凶手用的应该是长刀，厚刃钢刀，身高比老杨还高，所以极有可能是男性。”
凌昭声音低缓，几乎算是自言自语，她拎着刀，顺着血迹，走到了后院。凶手不是从正门进来的，是偷袭，最初死的，应该是在厨房之中的人，从后面偷袭，一刀毙命。
接着从厨房出来，两个少年是死在了床上，那时候已经是深夜，人应该已经上了床躺下了，所以是正面的胸腹刀伤，贯穿心脏和腹部。
接着进入大堂之内，潜伏到一个人的背后，又是一刀毙命。
最后是察觉到不对劲的老杨，拼命挣扎后咬下凶手的一块肉。
“茶瓶呢？”凌昭忽然问道。
一个各处搜查的赤羽卫摇了摇头，“没找到。”
送茶人虽然是代号，但是为了便于管理辨认，通常都会有一个特殊代号的茶瓶。
“最近老杨送上来了什么消息没有？”
“有，最近老杨盯上了一个崔府的府医大夫，传递过关于宁王府和崔府中的府医的息，不过因为暂时无关紧要，所以并未上报给殿下您……”
“府医？”
“对老杨说崔府的府医，经常来他们店中吃早饭，还曾经问过配方，他也向那府医讨过养生汤的配方呢……”
“养生汤的配方？”凌昭心中咯噔一下，“配方呢？”
“啊？这老杨做生意的配方，也不会上报……”赤羽卫的脸色由不解慢慢变为了警惕，“殿下稍候，我这就找。”
凌昭站在堂内，脑子不断思考着究竟是什么导致老杨被害的。
做事干净利落，不留尾，的确是老四的作风。
她深吸了一口气，手中的佛珠不断拨动。
“殿下，殿下，配方。”
赤羽卫拿着一本本子走了过来，当中用毛笔草草写着一个养身汤的配方。
凌昭接过本子，脸色愈发凝重，“秘密找个我们自己人的大夫来看，这里面有几味药药性相冲，根本不是养身的药物。”
她抬起头，心乱如麻。
“回金鳞司。”
凌昭来时神色肃穆，走时脸色愈发冷煞。
刚刚一进金鳞司的门，她解开大氅，“让甲辰队秘密将宁王这些年宫中请脉的脉案都找过来，另外，让所有送茶人近期不要再主动接触宁王府有关的人物。”
时值冬月，呼吸之间都是凛冽的寒意，冷气吸进胸腔和肺腑之中，宛若蹭破表皮，一路火辣辣地烧进了心里。
凌昭定定地看着不远处站在树上的海东青，唇抿成一线，眉头慢慢紧蹙，一手中波动的佛珠声响沉闷。
咔哒一声，她捏住了最后一颗佛珠，转过头来，“松明，咱们去找个人。”
今岁于大周皇室来讲，并不是个顺遂的年份。
淮南王谋反一事虽然早已彻底收尾，淮南王被囚禁天牢，永不释放，世女凌云伏诛，其余党羽皆抄家流放，主从犯斩首。
而那个本该被囚禁在天牢的人，此刻正翘着脚躺在诏狱最深处的牢房之内，身下薄薄一层稻草上，哼着京中早就不流行的小调儿。
凌昭站在监牢之外，脸颊肌肉用力，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姨母啊，本王又来了，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