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昭的伤在大臂,要么撕开衣袍,要么只能褪下衣袍。
许轶接了铜盆的水,自己先慢慢净了手,金鳞司内有一口深井,井水极冷,刚刚探进去便觉刺骨寒凉。
“你觉得手染血腥没什么,可当血干了之后,想要再完全洗干净,就需要费极大的功夫。”
凌昭正在往桌上丢着身上卸下的袖箭和短匕,一会儿桌子上就排列整齐了一串武器。
许轶抬头时凌昭正好抽掉了腰间的软剑,解开了腰封和甲衣。
两人目光相撞,凌昭率先转过身去,口中强硬道,“干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许轶低头闷笑,“你继续换,你穿泳衣我都见过,那能有多少布……”
“好了不要再说了。”凌昭恼羞成怒,转身进了侧间,褪去了外袍。
伤口渗出的血液已经将中衣沾粘在了一起,她咬了咬牙,找了块干净的布咬进口中,皱着眉头褪去了中衣,只剩下左胳膊还卡在半截,接着用力扯下。
伤口跟着被撕裂,疼痛席卷,血肉翻卷。
凌昭咽下一声呜咽,回首准备拎起准备好的干净中衣,不曾想对上了白衣青年那双黑沉的眸子。
“你堂堂一个学药高低懂些基本医学知识的,非得用这种暴力手段?”
带血的中衣堆在脚下,女子只穿着一件极贴合的赤色主腰1,为了行动方便系带都紧紧绑着,细腰盈盈一握,倒更显出那一身骨肉匀亭,纤秾有度。
血液顺着那羊脂玉一样的皮肤滚落下来,许轶着急上前,一手端着一盘准备好的纱布烈酒还有金疮药,长腿一跨,也就到了凌昭的面前。
“先消毒……古代又没有碘酒,只能凑合凑合了,没事的。”
她怎么会不知道衣服和伤口粘在一起时如果硬扯下来会造成二次撕裂,可最好的处理办法也就是用碘伏或是淡盐水浸泡,她也不愿意费这个功夫。
“既然不怕疼,那就忍着点。”许轶皱着眉头,心里又气又急,动作却轻巧,只敢用被烈酒浸湿的纱布轻轻擦拭着伤口周围。
他一手还拖着凌昭的胳膊,凌昭怕痒,忍了忍,干脆自己拿起那罐酒,直接倒在了伤口上。
“嘶。”
冰凉与炙痛同时出现,凌昭皱着眉,闭紧了嘴巴,不敢在许轶面前露出一点痛呼。
许轶心头一滞,指尖冰凉一片。
凌昭对自己身体这般粗鲁直接的举动刺痛了许轶的眼睛,也刺痛的他的心。
“你对自己够狠啊。”
他咬紧了后槽牙,却有些无能无力,只能尽快帮忙擦干血污。
凌昭不心疼她自己,他却要心疼死了。
金疮药撒上的时候,许轶发觉凌昭的胳膊都在抖。
他无声地将人抱进了怀里,“别忍了,这里又没有旁人。”
但凡她向自己能喊一句疼,示一次弱,他也不会这么难过。
凌昭呜咽了一声,“我没事,就疼了那么一下。”
又是这句话,许轶苦笑一声,替她用纱布将胳膊一圈圈包扎起来。
他低头专心包扎,这时候才发现凌昭不只是胳膊上的伤,洁白的背部光是裸露出来的地方就有大片的淤青,脖颈处也有细密的擦伤,只是方才在外头没有仔细看。
许轶胸口起伏,窝心得厉害。
凌昭从前再狼狈,也不至于这般苦,遍体鳞伤,到底算得哪门子亲王,又是哪门子的皇帝最宠爱的女儿。
“我真的没事,这点疼,就是洒洒水啦,你别苦大仇深得好像我要死了一样。”凌昭见包扎完了,终于又拎起了中衣。
“你那些淤青,得揉开才好。”许轶不满地嘟囔。
凌昭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我倒是也想,但再不尽快处理外面的事情,京城内都要炸锅了。”
她穿上了中衣,站起身准备系带的时候还有心思调侃许轶,“满意你看到的吗?”
许轶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目光却不自觉下移,落到了凌昭那半截肌肉线条明显的纤薄腰身上,视线像是触了电一样上移,却又落到了那堆挤在一起的香雪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偏过头,觉得心底的那一团湿棉花突然就着了火,强行镇定下来再回头的时候,人已经在穿外袍了。
凌昭向来知道许轶不经逗,笑眯眯地穿好了衣服,张开了手,“要不要帮我系腰带。”
许轶自然不会拒绝,走上前刚将腰带勒上她的腰间,那人忽然笑着搂上他的脖颈,接着踮起脚亲了亲他的唇。
蜻蜓点水,转瞬即分。
“不要生气啦。”凌昭怎么会看不出许轶在生闷气,只是那张脸总是风轻云淡的脸显出一些无言的憋屈和愤懑,让她又可怜又觉得好笑。
“这是在哄我吗?”许轶垂眸,盯着凌昭那双饱含笑意的桃花眼。
“是呀。”
“还不够,再亲一下。”他低下头,精确无比地含住了凌昭的唇瓣,手上动作却依旧不停,有条不紊地给她整理好了腰带,打好了结。
他吻得并没有先前的凶狠,反倒是因为一半心思落在凌昭的腰间,动作很温吞,带着些许的漫不经心,时轻时重,像是在捉弄凌昭一般。
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凌昭回过神来,挣开了许轶收紧的怀抱,转头摸向了那玉符和香囊,急急系在了腰间。
许轶有些不满,抬手抹了抹唇,看向了直接推门而入的人。
是姚蕴。
“殿下,门口来了宫里头的人,等您传话呢。”姚蕴见正屋不见主子,抬脚就往侧面走,迎头碰上了往外走的凌昭,视线再往里,是一个正在收拾纱布药物的白衣青年。
她往后退了一步,有些结巴,“许,许小郎君也在啊。”
凌昭转头,面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肃,“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您先别问了,宫里头的人来传旨了。”
凌昭抬脚走了出去,发现陈允带着两个小内侍正往这里走。
“秦王殿下,圣上口谕。”
凌昭只好弯腰拱手停在了半道上,“儿臣接旨。”
“皇上说,阿昭既然抓到那个窃国的狗崽子了,就让她赶紧把兵符送进宫来,若是有什么意外,就趁早收拾东西滚去西北吧!”
凌昭嘴角一抽,“儿臣遵旨。陈女官,容我审一审那狗崽子,您要不也跟着到旁边儿看看。”
陈允后退了一步,弯下了腰,神态恭敬,“不必了,老奴年纪大了,一去阴冷地儿骨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