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贵族郎君常常聚在一起取乐,马球捶丸投壶蹴鞠,更是常常比赛。
许轶自小在江南长大,与京中的贵族小郎不相熟不说,因着家教,几乎没有怎么学过这些玩乐之事。
若不是凌昭带着他玩了几回,只怕他连规则都不知道是什么。
魏王抱着小狗儿乐颠颠地走了,留下皱着眉头满脸阴翳的凌昭和一脸无辜的许轶。
“怎么了?六皇子有什么不妥吗?”许轶扯了扯她的袖子。
凌昭龇牙咧嘴,干笑两声,“知道熊孩子吗?还是富贵人家的熊孩子。”
皇帝膝下活着的孩子就有皇女五个,皇子八个,老六比凌昭小两岁,和宁王一母同胞,因着是个难得健康的皇子,被皇帝和他的生母崔贵君宠得颇为无法无天。
许轶懂了,他和凌昭一样,打小对熊孩子深恶痛绝。
“哪种熊?”
凌昭想了想,指着剩下那两只小京巴,“如果是老六想要,今儿我五姐但凡碰了,这一窝别说五姐捞不着一个,老六会连告诉他有这个消息的人都能找个理由给罚了。”
又霸道又乖张,是宫里头少有的难搞的小孩。
“你和他碰过吗?小霸王?”许轶想到了什么,笑吟吟地看着凌昭。
凌昭斜睨着他,“你叫我什么?”
“小霸王?京中贵族世家可都这么叫你。”
凌昭磨了磨牙,“他们可不敢当面这么叫我。”
许轶却丝毫不怕,“所以你和他就没碰过?”
凌昭调动着她零星一点回忆,“应该是没有,他不敢。”
或者说原来的七皇女根本不在乎这些皇子们,因为他们不会有实权,终归也都是要嫁人的,所以懒得搭理计较。
“那倘若他不敢,你又在紧张什么?”
凌昭这才知道许轶是看出她的焦虑了。
“紧张你啊。”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老六不好对付,是因为老四不好对付。”
许轶看着她的动作,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你有偏头疼?”
凌昭愕然,放在太阳穴上的手一僵,“没……这里好像没有,只是习惯了这个动作。”
她发现许轶只要愿意,可以轻易看透她的一切。
许轶掩去眼底的思虑,安抚地握紧了她的手。
凌昭笑着由他牵着,目光渐渐悠远。
看来自己退了一步还不够啊。
老六突然想起许轶,定然是有人在他面前提起了什么。
究竟是谁呢?
“对了,我母亲那个小侍,前阵子卧床不起,最近倒是渐渐好了,是你让的?”
凌昭恢复了往日的淡然,“是,毕竟淮南王已经倒了,也就无需叫他再病着了,怎么,他作妖了?”
自从元君常常接许轶进宫叙话甚至留宿之后,他在许家的地位已经水涨船高,也极少有人敢给他使绊子了。
“不是,只是随口一问,说到六皇子的马球会,我是想起来了,我那庶弟最近正在置办装束,那位小侍似乎打着让他儿子在马球会上钓个金龟媳的准备。”
凌昭眉梢一挑,“我记得他往你袍子上泼了酒,你没收拾他?”
她对许轶的手段毫不怀疑。
许轶抬眸,“是他的父亲和我那没用的母亲将他养成了这样无知浅薄的性子,这本身就是一种悲剧了,何须与他计较。”
见凌昭一脸古怪地看着他,少年唇角梨涡轻浅,“他实在太蠢了,蠢到我懒得对付,不过要是过分了,自然我也不会放过他。”
凌昭恍然觉得眼前的人是个突然露了黑芝麻馅的汤圆。
就在魏王无意间提起后的第三日,许轶就收到了六皇子的帖子。
以他如今的身份,自然也没有办法推拒。
凌昭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军器监听许舒声泪俱下地忏悔。
姚蕴目不斜视地进来,在她耳畔说了许轶要去赴约的事。
“许少监,”凌昭撑着头,“你说的事本王早就知道了,你没有将工坊的图纸完全泄露出去,尚未酿成大祸,故而本王在清算逆党之时并未追究。”
她顿了顿,一只手把玩着腰间许轶给她打的络子,“可日后,再有错漏,本王也保不了你。”
凌昭站起身走到了跪地的许舒面前,亲手将人给扶了起来,语气安抚,“好歹日后,咱们也算一家人,小王今日找您,可不是为着揭您的短,而是提醒您,日后啊,咱们可切莫再犯糊涂了是不是。”
许舒连连点头,最初秦王请他过来直接点出她收受了多少钱财的时候她吓得冷汗直流。
谁都知道秦王如今掌握金吾卫,随时可以捉拿逆党,还有先斩后奏之权。
这些日子多少官员落马,好不容易消停了一阵,许舒才放下心,冷不丁就被秦王直接当面揭穿了。
还好还好,她吓得腿肚子直抖,心中暗暗后悔,自己本来胆子就小,就不应该收下那些钱财。
还好秦王一直压着自己没有上任,最后他没将图送出去,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钱哪有人头重要啊。
许舒抬头,对上秦王那张年轻却偏偏高深莫测自带威严的脸,心里又是一颤。
对上这个儿媳,她是一点架子都不能摆,还只能老老实实地听她的安排。
凌昭收回手,笑着觑她,“您说一个整日在后院里头的小侍,与你这在外为朝廷办事的眼界能一样吗?许家世代忠臣,想必许少监本也是清正忠心的人。”
许舒连连点头,只差又要给这个秦王跪下了。
心中悔意更甚,她怎么就听了一个后院小郎的话呢,若是平常的自己,定然是不敢犯下这等大错的。
凌昭亲自送她出了门,看她走路都有点飘忽,唇角的笑意一点点收敛。
还真是不经吓。
还好她虽然糊涂耳根软,胆子却也实在小。
“姚蕴,”凌昭又摩挲了一下自己腰间挂着的络子,“去马场。”
姚蕴满脸我就知道的表情,跟着她出了军器监的大门。
“过阵子,我会向母皇进言,封你为指挥使。”
姚蕴一惊,“殿下……”
“你看着再找几个机灵的培养着。”凌昭转过头,“你总不能一辈子只当本王的跑腿,对吧?”
她冲姚蕴眨眨眼睛,“涨俸禄了不高兴?”
姚蕴又想哭又想笑,“可我真的只是您的跑腿啊,也愿意当您一辈子的跑腿。”
“无妨,赤羽卫注定要从金吾卫分出来,本王只说给你个正经职位,但平日里还是得跟着我的。”凌昭拍了拍她的肩膀。
“听赤羽卫己未队的队长说,你抱怨最近跑得腿都细了还不给你涨俸禄?”
姚蕴的感动戛然而止,“不是……我没有,殿下您听我解释……”
凌昭笑得意味深长,“虽然本王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但是怕你乱我赤羽卫军心,影响本王的形象,还是提前告诉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