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竟已是七月十五日,那便是厂里发工资的日子。至下班时分李亮便见有人陆续去了后面,这时邓原野走过来查看李亮的工作时面带笑容的对他说道:“他们都去领工资了。”
李亮似记得在后面会议室前有间屋子上的确挂着的财务室的牌子。邓原野又不免有些惋惜的道:“只是你还没有工资。”
李亮只是平静的道:“这个我知道,刚来没几天怎么会有呢?”
“嗯,你安心的工作,下个月包准就有你的了。”
李亮不禁暗笑:“这个自是不用说,那本是自然之事。”
李亮觉得这邓原野与常日不大一样。今日倒是有些兴奋竟又主动与自己攀谈起来。他问李亮:“你是哪里人?”
李亮本以为他是外地人便说:“宿州,”他又补充道:“安徽宿州。”
不想那邓原野倏忽变了一个腔调不像先前那般说着普通话总是别着腔轻声细语,现在却用了一口地道的宿州话问他道:“你是宿县的?”
原来那里人说“宿”为“嘘(读音)”又不好说“嘘州”只说:“嘘县。”
李亮一听便惊讶竟知他也是那里人。“泗县的。”
李亮也变了腔调对他说。原来这李亮与这些“外地人”说话时竟也用非标的普通话。他告诉他时,他便用那圆鼓鼓的眼睛惊异的看着他:“俺也是那里的。”
邓原野道。李亮一听又是想笑想着他说话给自己的感觉。本是同一个人常说着普通话与方言来倒觉得竟似两个人。但他觉得他的方言更有亲切感。方言本是最有韵味的文化,只是在外地交流起来不大方便,也大都的南腔北调的在一起统一了。不过他只是与同乡间依然说家乡话像在宿舍时。李亮笑着说道:“平日里听你说话的口音竟以为你不是那里人。”
他也笑着说:“在外面十几年了大都不说家乡话了。”
这两个人便用最为标准的泗县话谈起来。“你给这里都十几年了嘛?”
李亮问他。“嗯,俺nia小孩都七岁了。”
“他也给这边?”
“盎。给这边上学来,西边豆有个小学。”
李亮又问他:“你一年到头给这,农忙也不去家啊?”
“地早都包给俺别人种了。”
他只是“奥”了一声便不再问了。因这时张晓浪已站到了这里手里还捏着张工资单。邓原野转脸看着张晓浪又忙问他道:“拿了多少钱?”
于是李亮听到的便不再是地道的泗县腔,忽又觉得他又依旧那般的高高在上,他便只是他的领导,他的检验员,觉得自己与他又似先前的那般陌生。那张晓浪按奈不住心中的喜悦神秘的道:“你猜多少?”
李亮见他笑时脸颊上竟露出了两个小小酒窝加上因常日在厂里不见阳光皮肤竟捂的那般白皙,现在看起来倒似个女子。“这个我哪能猜到,1000?”
“1200。”
他激动的说道。邓原野又啧啧称赞道:“不错不错。”
说完两个人便走过了过去。那张晓浪又笑着问道:“你们两个人刚刚在那里说什么呢?叽里咕噜倒像是两个外国人在一起说话。我竟一句都没听懂。”
邓原野只是意味深长的说:“老家话。你永远都听不懂的。”
张晓浪只是又笑笑并没说什么了。这时一缕烟香从李亮身旁飘过,李亮便见主任走了过去。见他走到中间见因发工资众人喜悦有的机器都停了,有的虽开着但也并未工作,三两个聚在一起在那里在噪杂的声音掩护下谈天说地。主任又扫视了一眼停下来用洪亮的声音说道:“把机器都关了吧。”
说完便往后面去了。众人这便如遇大赦般关了机器。这时马龙兴冲冲地跑过来问李亮道:“你可领了工资?”
李亮只道:“没有。”
又问“你呢?”
马龙将嘴巴闭着露着一个小角,从那角里吹口气,吹着那撮长长的一缕黄色头发笑着道:“我也只比你早几天哪会有啊?”
这时又有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一头短发的人走过来对着马龙道:“怎么?晚上去不去。三十块钱,还吹箫。”
李亮见他穿着及说话口气便知他非善善之辈。马龙只是摇头道:“不去,没钱。”
那人不屑的“切”了一声,转身往外面走去了。马龙将脸转了过来对李亮道:“他是杨亭人,小混混,有人找事你可以找他。”
李亮本是安分之人本知用不着,但只是微笑着点了下头。马龙又道:“这主任今天发慈悲了竟让提前十几分钟就歇了。”
李亮问道:“这主任也是无锡人吗?”
马龙道:“这个我也不大清楚好像不是吧。”
李亮又道:“好像他的烟瘾不小。”
便对他说了上次的事情。马龙笑道:“你没闻到他身上的香烟味?他每天都抽好烟,红南京。一个月花费的钱够我们一个月的工资。”
李亮不禁又是感慨万千。“你下了班干什么去?马建军让我喊你去喝酒呢。”
李亮不想去,他不禁又酸楚的想起了结账的问题。若让他再付账自己实过意不去,自己虽有百元怎奈还有一个月才能接续上也不好大手大脚花钱。只是笑着说:“我还有事,你跟他说下次好了。”
马龙只得“奥”了声。这时已见有人往外面走,马龙便对他道:“走吧,下班了。”
两人出去换完鞋,马龙又问了他:“真不一起到外面吃?”
他点头。李亮便对他道:“你先走吧,我去食堂吃饭去。”
马龙只好就先出去。李亮便自取了碗筷向着食堂走去。他到了那里竟见并无多少人且只见女生没有男生,他心想男生定是多上外面吃了。他打了饭坐下看着那土豆丝,炒丝瓜不免想到了那家川菜馆的炒菜来。他竟有些怀念它的味道只是夹起一块丝瓜细细的嚼起来。他扫兴的吃完饭仍旧将碗筷放回原处就抬步走到宿舍。他开了门不曾想竟是空无一人,这个宿舍昨晚还是那般的热闹现在却又是这般的死寂。他只是略坐了一会甚是觉得孤单,冷清。不免又涂生出:昨日门庭如市,今日门可罗雀的伤感来。但各人有各人的事谁又会等着他呢?无奈他想还是出去吧,总是要买件衣服回来。他将手伸进口袋捏着那一百元钱轻轻的带上了门缓缓的走了出去。厂外的天空还是阴沉沉的,整个天空是浅淡的灰色,他的心也是灰蒙蒙的。他希望今日若是晴天才好,便可见那西天的晚霞,那残留西天的最后一抹激情。他不知自己为何那么痴迷于黄昏?是否是因为那:“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又:“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但这些是不是让人对黄昏有了留恋与期待?他的脑海中常会浮现出一副画面。在那一大片昏黄的天空里,只见一个孤单的身影,他只能看见他的背影。只是在宽广的世界里他只是那般渺小,他不知他是在伫立欣赏着这绚烂的黄昏还是要抬步远行,那脚下的路也是昏黄。除了那个弱小的身影一切都是昏黄,仿佛他只是被镶嵌在那昏黄的世界里。他不知道那人是否是自己但是他想如果他要走下去那么他将走进那灰色的天空。那灰色夹杂着黑色的世界。在一个湖面昏黄悄然褪去的黑色将向他悄悄的席卷,又有一大片的黑色,借着那黑色在那湖边停靠的一只小木船。或者他是要远行,乘着一叶扁舟只身在时间的洪流里飘荡。那不正是现在的自己吗?人生都要经历着灰色或黑色,但那只是破茧时的阵痛,那不正如是破茧后会重生?只有那一刻你我才会蜕变才会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