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春末。
蝉鸣阵阵,树荫葱茏。
白月笙和萧司岚在东厅。
一个在屋北面读书,一个在屋南面画画。
互不相扰。
这一年时节炎热,家里佣人给准备好了冷的西瓜和绿豆汤解暑。
萧司岚汗流浃背,湿透了衣衫。
忍不住跑去喝了碗绿豆汤。
白月笙沉得住性子。
萧司岚看她认真,故意造出了些动静,想着吸引她的注意。
没用...
萧司岚凑近。
画纸上。
一树桃花,灼灼其华。
蜂蝶在侧,流连在桃花间。
画的灵动真切。
“阿笙画的真好。这桃花似真的一般。”
萧司岚忍不住惊叹道。
白月笙莞尔一笑:“司岚哥哥给这画儿题句诗吧。”
萧司岚默默片刻。
“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如何?”
白月笙道好。
在点缀好最后一朵桃花后,白月笙把笔递给萧司岚。
“你来题。”
萧司岚没犹豫的接过,挥笔题字。
“阿笙,咱们出去逛会罢?”
白月笙也画累了,一口答应。
山花烂漫,溪水潺潺,四野祥和。
两人在溪边大树下树荫处找了个位置。
靠在一起,平躺在草地上。
午后的日头烈,草地潮湿。
蒸来的水汽儿萦绕在周身,草木之气入鼻,闻着只觉心神舒畅。
鸟鸣阵阵,宛转悠扬。
光影斑驳,映在萧司岚脸上。
他闭着眼睛,脸上明暗交杂的恰到好处,衬得他一张脸俊朗又精致。
“你说,托身在这样的人家,是幸还是不幸?”
萧司岚唇微张,轻轻的说。
萧司岚从小就被冠以督军继任者的名号。
每日课业繁重,夜晚还要被萧父抽查功课和时政。
可他没抱怨过一句。
在他人面前,他都是冷冰冰,有着和年龄不符的成熟。
只有在白月笙面前,他才露出自己这个年龄段该有的面貌。
人人常言棍棒出孝子,慈母多败儿。
可萧家是个例外。
萧父虽然严厉,但从没出手打过萧司岚。
萧母虽然温柔和气,萧司岚却从来不敢违背她。
这对父母非但没像古语说的,养出败家子。
反而教出个德才兼备且识得大体的萧司岚。
只是督军夫妇对萧司岚寄予厚望,萧司岚时常喘不过气。
只有在白月笙来萧宅玩时,他才能放松自己。
“幸,也不幸。”
白月笙淡淡道。
萧司岚出身世家,身份贵重,纯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
纵观当今乱世,独独宁安省甚少战事,民生富足。
且他是萧家独子,父亲又拒纳妾,在这个世道特别少见。
他的家庭和睦美满,父母把所有倾注在他身上。
是幸。
由于时代敏感,旧朝覆灭不久,人们思想还停留在旧朝时。
贵族依旧流行世袭罔替,即使民国已建立数年。
萧家也不例外。
所以自打萧司岚出生,萧父就按照下任督军的标准培养他。
自出生就被扣上的责任,无从逃脱。
更无法按照自己意愿,决定自己的命运。
只能欣然接受。
是不幸。
“怎么说?”
白月笙没答。
环境太安逸,白月笙心绪宁和。
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发觉身边人鼻息渐沉,萧司岚微别过脸。
白月笙的睡颜,映入他眼底。
她像只贪睡的小猫。
唇角勾着微微弧度。
似做了什么甜甜的梦一般。
睁眼时,天色已暗沉。
虫鸣声此起彼伏。
月光从层层树叶间洒落,星星点点落在草地上。
她看向身旁萧司岚,鼻息酣沉,一点都没要醒来的模样。
天边弯月映照在不远处的溪水水面上,随着风波光粼粼。
怪美的。
“司岚哥哥...醒醒。”
她翻了个身,侧躺在萧司岚身边,紧紧挨着他。
小手伸过去轻轻晃了晃萧司岚的手臂。
萧司岚苏醒。
睡眼惺忪时,蓦地注意到已经暗下来的四周。
萧司岚一个鲤鱼打挺起了身。
“夜里山里危险,我们快回去。”
话音落,萧司岚已站起了身,朝白月笙伸出了手。
夜晚的山里漆黑一片。
时不时传来野兽长啸,异常瘆人。
白月笙胆子小,抱紧了萧司岚的手臂靠近了她。
“司岚哥哥,我们是不是一直在绕圈子?”
白月笙声音发颤。
明明来的时候,这条小径并不长。
但现在她走到脚都酸了,还是徘徊在小径上。
就连周围草木都是一模一样。
他们迷失了方向。
白天来的时候有太阳可以辨别方向,且周围明亮,可见度高。
然而山里树参天,枝叶繁茂不透月光。
就算偶尔有投进来的月光,也微弱。
难辨方向。
两人只能摸索着慢慢前行。
“没事,别怕。”
萧司岚轻声安慰。
直到白月笙真的走不动了。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们该不会真的要困在这荒山野岭整整一夜了吧?”
她心绪不宁,心惊胆战的。
周遭太过静谧,偶尔发出树枝树叶碎裂的声音。
还有不知名的动物清晰而又微弱的叫声,此起彼伏。
就像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接近。
周围深如墨色,诡异又清晰的声音不断响起。
不可名状的恐惧迅速占据了白月笙心头。
她拽紧了萧司岚的裤脚,颤抖着握起的拳头越来越紧。
萧司岚觉察出她的情绪。
他蹲了下来,把白月笙背在了身后,穿梭在林间。
白月笙紧紧圈住他的脖子,缩在他背上。
不知走了多久。
直到萧司岚也疲累了,不得已放了白月笙下来。
借着微弱月光环顾四周,顿觉得十分陌生。
坏了,他们偏离了小径。
刚才有段路伸手不见五指,一定是那段路走岔了。
“我们今晚大概要在这过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