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可以留下，但没了股份再留下，和你，和其他员工并没有区别，”尹一景淡淡一笑道，“我这个人在公事上有多公正，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
祁时望了望天：“说句老实话，这件事尤其是在我这儿，你还真是没什么说服力。”
双行是怎么办起来的，祁时离职出去之后又是怎么重新回到尹氏集团，居然还能做研发部主管的，这些事难道是他尹一景公事公办的结果吗？
但尹一景却顺势说起了另一件事：“年后公司应该会开除汪韧，这件事我提前跟你说一声，到时候公司会给他正常赔偿，除此之外，出于人道主义，还会单给他一笔创业基金或者过渡资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这件事来得突然，祁时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她吃了一惊：“为什么要开除汪韧？”
“他实名向董事会所有高层举报他的直属领导，分管人事部和行政部的副总张柳。”
张柳是海归，今年四十出头，早年和丈夫离婚之后，这些年一心都在事业上，只有孩子家长会的时候，不管工作多忙都会过去，其他时间基本都扑在公司上，尹氏内部人称拼命三娘。
汪韧也是个工作的时候非常拼命、认真的人，照理说应该和张柳理念相同，合作愉快才对。
祁时问：“他举报张柳什么？”
“举报张柳滥用职权，枉顾公司规章制度，擅自选用她的亲戚、朋友进公司，有些分配在他人事部，有些被送去了行政部。”
这确实是汪韧会干出来的事。
或许是因为最近祁时这边事情比较多，汪韧不想让其他事让她心烦，所以没有跟她提起，更没有跟她商量。
但难道他也没有和赵新蕊商量吗？
但凡他说了一声，赵新蕊绝对会拦着他的。
事到如今，祁时和赵新蕊都在职场上有所成长了，只有汪韧还怀着当初那颗赤子之心，在如今的职场上，就显得有那么一些格格不入了。
祁时叹了口气：“张总本来就是孤儿，当年被国外的好心人收养，从小在国外长大，还是后来养父母因车祸去世了，才改回国籍回来，这在公司也不算什么新鲜事了，她哪儿来的亲戚，更何况她结交的朋友，大多都是精英，也不需要她帮忙塞进尹氏来。”
尹一景笑了笑：“公司其他高层的亲戚，还有大客户的亲戚朋友，大多都是这样的关系，张柳本人最开始也是非常抵触的，但后来慢慢也就习惯了。”
水至清则无鱼，想要在商场上混，就得学会卖人情，等到你需要人帮的时候，才能获得等价交换。
成年人维系关系最好的方式，就是利益交换，这些事，只需要和公司内部的人打交道，在进尹氏之前，也从没做到过人事主管的汪韧是很难理解的。
汪韧如果只是和尹一景提起，或许尹一景还有可能会因为祁时跟他的关系，把这件事按下去，或许还不至于要闹到开除他的地步。
但现在汪韧是直接把举报信发给了董事会高层所有人，这事根本压不住了，张柳原本就是从公司利益出发，招进来的关系户跟她本人并没有直接关系，原本大家心照不宣的事，非要被捅破这层窗户纸，如果选择接受汪韧的实名举报，不止张柳本人要受影响，她招进来的所有关系户，全都要被开除，这样一来，得罪的人可就不止一个两个了。
更何况汪韧发举报信的某些高层，原本就是张柳放进来的某些人的亲戚，靠的就是他们的关系，当然不可能牺牲自己的利益，去成全他。
事情闹到这个份上，只能牺牲一个，保全大家了。
祁时能够理解，管理一家企业，要考虑的是大多数人的利益，当然并不是说公司的规章制度只是摆设，但很多规章之外的事，是也要综合去考虑的。
比如关系户。
关系户自古以来就有，裙带关系虽然不光彩，却也的确好用，只是给一些关系户安排一些不怎么重要的岗位，分配一些只要是个人就能干好的工作，发一些基本工资，就能卖个人情给客户，或是解决一些高层远方亲戚的恳求，并不算多违反原则或是多么严重的事。
而汪韧刚正惯了，许多岗位招聘都是经他的手办的，确实有一些来应聘的人，各方面条件都比关系户强，所以他看不惯舍弃优秀的员工，而取关系户的行为。
这样一来，矛盾就出来了。
以祁时对汪韧的了解，他这个人认死理，就算这次能保住他，将来他还是会因为过不去这道坎，再次在这件事上闹出来。
“我知道了，”祁时只能说，“让他先在家过个好年吧。”
她回想起来，汪韧回去之前来看她的时候，心情看起来还非常好，大概那时候他还觉得，公司肯定会采纳他的举报，等过完年，就要追究张柳的责任了吧。
同样的错误，赵新蕊在一年多之前已经犯过了，但那时候，她至少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因为触及到道德和法律，当时沈蕾算是踩了边线，又影响比较大，闹到明面上来了，所以公司不得不处理，后续也有一些补救措施，而这次汪韧是在挑战整个公司心知肚明的秘密，真要是让他的举报成功了，要处理的人牵扯太广，到时候尹氏丢的单就不止一单两单，而且汪韧继续留下来，也一定会被这次得罪的高层报复的。
祁时知道赵新蕊心里藏不住事，就也没跟她提起，万一她脑子一抽，直接跑过去跟汪韧说了，这个年都过不好。
尹一景的厨艺虽然还算可以，但是他带来的菜也大多都是只需要热一热的，所以很快就能吃饭了，他热菜热得早，需要的时间又不长，导致还没到晚饭的点，就开饭了。
祁时在餐桌边坐下就说：“刚好，我中午也没吃饱，对着他们两个，根本没有胃口。”
想也知道，尹一景中午面对那些人，肯定也吃不下什么。
于是两个人在还不到下午四点的时间段，居然开始吃起了年夜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