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新蕊放在病房里用来收音的设备,根本收不了祁时微弱的声音,林娟说的话乍听之下好像什么问题都没有,但仔细琢磨一下,就很值得玩味了。
徐一诺接到她传过来的语音文件,倒是没着急听。
听来听去不外乎就是那几种可能。
在尹一景身边待了那么久,又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祁时现在八百个心眼子,她想让赵新蕊知道的,无非是她猜到赵新蕊想知道的。
不论过去还是现在,赵新蕊见到的,始终都只是她想见到的,以及祁时愿意表达出来的样子,这个形象和真实的祁时之间差距有多大,或许连祁时自己都很难精准描述出来。
祁时确实是个值得敬佩的对手。
从一开始她和kevin签对赌协议的时候,就已经在开始布局,而那时候徐一诺太轻敌了,一度真的相信了她能力不足,被kevin算计到要把整个公司拱手相让。
直到后来祁时重新投简历,打算重回尹氏集团。
那个时候,她应该是自己做的决定,却刚好赶上了尹一景回集团的契机。
徐一诺毕竟从小跟在尹一景身边长大,他太清楚尹一景真正调教一个人时,会怎么开始,而祁时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学生,她很快学会了举一反三,也不是每件事都会事先和尹一景商量。
再顺着往下查,就查出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事。
比如祁时一直在救助俞向春,一来当然是出于同情弱者,二来,她也不是完全无所图的。
俞向春身份特殊,她已经申请了妇联的救助,因为祁季几次三番找上门去,岳城妇联已经快速采取了行动,背后究竟还有谁在推动这件事,查或者不查意义并不大,祁季其人,重新发现证据把他抓回去,完全是咎由自取。
这件事祁时显然就没有和尹一景商量,否则尹一景出手,绝不会用这样的手段。
毕竟祁季这人是小人,他和祁时之间的亲缘关系是没有办法改变的,祁季所作所为,即便重判,也总有出来的一天,之后会有怎样的麻烦且另说,在此之前,光是祁辉,就已经足够让祁时去头疼了。
以尹一景对祁时的爱护程度,也不会让她陷入麻烦,而他想把祁季送进去,多的是办法。
祁时肯定是预判到了这个结果,所以不想把他牵扯进来。
这种时候,有人愿意出头,又有办法让祁季一家没胆子去找麻烦,郭乐诚是最好的人选。
祁时愿意捐肝,又配合史梅在媒体面前作秀,到底出于什么目的,就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赵新蕊在祁时面前,几乎可以等同于透明,但祁时居然容忍她到了今天。
徐一诺删掉了文件,盯着电脑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才把一直在振动的手机直接关了机。
尹一景的手术安排在今天,是一早就公开的事,后来在那场火灾中,他突然受了伤,徐一诺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然后尹一景就和他直说了:“我需要这个伤,来让祁时相信手术延期,好让她安心去做自己的手术。”
徐一诺皱起眉头:“哥,你和祁时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祁时是我带出来的,她什么性格我太清楚了,”尹一景耸了耸肩,“她绝不可能轻易原谅郭乐诚,但这次却宁愿相信我如此拙劣的谎言,也要去捐肝,为什么?”
“史梅这些年在岳城的丰功伟绩,至少有一半以上是郭乐诚的功劳,”徐一诺当然不是吃素的,“你故意做出和我争夺家产的样子来,好给他们可乘之机,他们却没有立刻上当,这还是在郭乐诚病重的情况下。”
“继续。”
徐一诺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因此回答得很快:“祁时当时请君入瓮,把kevin请到双行镇场子,好腾出时间和精力去跟他们斗,想要什么,如果表现得太过明显,就要花费更大的代价才能得到,你教过我,也一定教过他。”
“所以祁时故意回尹氏,而且必须要想办法跟我决裂,才能让郭乐诚和史梅有机会趁虚而入,去拉拢她。”
“祁时应该早就想好要捐肝,但既然要捐,就必须利益最大化地捐,史梅对郭乐诚的依赖程度,从郭乐诚在第一次配型结果上动手脚之后,就已经很明显了,”徐一诺点头,“这时候你才放出和唐家联姻等消息,就是为了给祁时一个跟你决裂的理由。”
“这个理由,对于曾经抛弃妻女的人来说,很容易接受。”
徐一诺问:“那你打算原定日期不变去手术?”
“对,”尹一景说,“一切都安排好了,没有必要改期,以史梅的手段,这次郭乐诚手术,一定会被她大张旗鼓地营销,以稳定股价,还能有一拨热度,这时候当然要避开风头。”
既然要低调,那么手术期间,徐一诺都最好不要出现在医院,否则被人捕风捉影,就不一定会编出怎样的故事了。
所以徐一诺在整个手术期间,只能待在公司。
但等手术顺利结束之后,人事部却接到了来自董事办的通知,让他们在公司大群公布这个消息,并且尽快拟出对外公布的草稿来。
徐一诺本人甚至都是在公司大群看到的消息提示。
他“蹭”地一下站起来,迈开大步朝外走去。
尹一景的手术非常成功,但他的眼睛还没有这么快能拆纱布,于主任叮嘱过术后的一切注意事项,范磊的主要任务就是记录尹一景的恢复情况,因此一直在频繁地往病房里来。
徐一诺到的时候,刚好碰到范磊也正往病房这边来。
“我都没来得及通知你,一直忙得团团转,”范磊说,“放心,手术很成功。”
一路匆忙,徐一诺到现在嘴角都有些紧绷,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确定了烟盒在里面,又想起来医院这里是不能抽烟的。
“嗯。”他甚至没办法发出完整的音来。
范磊有些兴奋:“真是史无前例,可惜祁时自己还在医院里,不然她肯定非常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