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时一直在徐一诺的办公室等到了晚上。
下班的时间都已经过去了很久，祁时不想等到这时候了放弃，而且她严重怀疑她前脚刚走，后脚就会接到徐一诺已经回来了的消息。
他就是想整她而已。
所以其实给尹一景发了消息，让他和范磊一起吃饭，别等自己了。
尹一景不知道在忙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她。
等到窗外霓虹灯都已经亮起来之后，徐一诺才姗姗来迟。
“你还在？”徐一诺走进来之后第一反应是挑了挑眉，演技拿捏得恰到好处。
既不会太假，又不至于让祁时看不出来。
祁时站起来，皮笑肉不笑地回答他：“食君之禄，老板没到，当然只能等着。”
“听起来不是很服气。”
徐一诺进来的时候满头大汗，身上还有浓重的火锅味。
这让一直饿着肚子在等他的祁时心里的火气更大了。
“是我没在您的规定时间内赶回来，没什么不服气的。”
“主要是因为临时去处理了一件麻烦事，”徐一诺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居然跟她聊起了工作，“一个客户，被销售部的实习生恶意勾引来签单，人太太差点就要找记者曝光了，觉不觉得这件事听起来很耳熟？”
和当初沈蕾的事，简直如出一辙。
听到“实习生”三个字，祁时心里就一惊，听到徐一诺后来的问题，她心里就大概有了数。
“您有公事要处理，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祁时起身想走，但很快就被徐一诺叫住了。
“别急着走，当事人马上就上来，听说你跟她关系不一般，就留下来帮我一次参谋参谋，看看这件事究竟怎么处理才合适。”
他说完就按下了内线电话：“通知他们上来。”
莫妮卡和赵新蕊来得很快，比起白天的祁时来说，几乎算得上是秒到了。
祁时坐在会客室左边的皮沙发上，没什么特殊反应。
莫妮卡也是个沉不住气的性格，她进来之后，不等徐一诺发话，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告状：“徐总，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小赵是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去签的单，要早知道她是这样的人，说什么我也不会让她单独去和田总吃饭。”
赵新蕊的头发乱糟糟的，丝袜也撕破了，身上披着一件不太合身的外套，一看就不是她平时的穿衣风格，整个人非常狼狈。
祁时跟她认识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
但徐一诺和赵新蕊都没说话，这之后祁时先跳出来也不合适。
徐一诺坐在老板椅上，好整以暇地问：“小赵，今天你去找田总，不是你们莫总让你去的，那你私下请他吃饭，是想干什么？”
“徐总，原本田总这一单，就不该我去跟，是莫总设计让我去的，我都已经退让了一步，这笔单我自己没资格去签，已经只想要本来就该我拿的提成，但莫妮卡连这点钱都要贪，”赵新蕊恨恨地解释，“我私下找田总吃饭，只是想请他出面，把那一单该给我的提成还给我而已。”
“徐总，根本不是这样，”莫妮卡既然敢这样做，就一定是有备而来，她不急不慢地说，“田总那单，原本是我亲自跟进，但刚好那次约他吃饭的时候我突发胃病去了医院，医院的诊疗单上的日期都能证明，小赵刚来销售部，可能是签单心切，所以才……”
“你要不要脸！”赵新蕊的火气一下被她勾起来了，“沈蕾当初留下的那些大客户，你一个都搞不定，现在销售部内乱成什么样了？谁都能私下约你的客户抢单，你真是好样的，利用我去拉拢田总，现在还倒打一耙！”
“你……”
她们俩当着徐一诺的面吵得不可开交，徐一诺居然也没动怒。
照理来说，销售部的事，闹到ceo这里来，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
但现在公司的情况特殊，方博达出事之后，负责他们部门的副总还没有新的任命，而莫妮卡现在又摆不平销售部的事，再加上田总的太太抓了现场，扬言要叫媒体曝光他们公司的丑闻，徐一诺这才不得已，亲自去了一趟。
他轻咳了一声，那两个吵架的人总算还有一点理智，一起停了下来。
“祁副总，你说说吧。”
徐一诺一开口，就给祁时递了个大雷。
“这是销售部的事，我只负责研发部和技术部的事，不好评价。”
“你是副总，莫妮卡是主管，你是领导，当然可以评价，”徐一诺偏要拉她下水，“你来分析分析，这件事究竟谁对谁错。”
既然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份上，祁时也就豁出去了。
“徐总都这样说了，那我就谈谈我的拙见，”祁时看向赵新蕊，“赵新蕊有三点错。”
莫妮卡一下得意起来。
赵新蕊的表情简直恨不得把祁时生吞活剥了。
只有徐一诺还带着笑意：“说说看，她错了哪三点？”
“第一点，错在自作主张，莫妮卡狗急跳墙，利用你去拉拢客户，如你所说，销售部现在底下的人，都惦记着沈蕾当初留下的大客户，谁都敢私下联系客户抢单，莫妮卡上位以来，销售间内部倾轧越来越恶劣，”祁时就事论事，分析起来也确实是她的真心话，“沈蕾当初被人设计离开公司，她留下的那些大客户足以让销售部内乱，造成今天的局面，赵新蕊你仔细想一想，现在自己的处境是不是和当初的沈蕾很像？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谁都可能使用卑鄙的手段，这影响的不止是你一个人的清白，更是在影响公司的声誉。”
赵新蕊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莫妮卡也被这番话说得脸青一阵、白一阵的。
刚才还脸上带笑的徐一诺，表情也逐渐严肃起来。
祁时这番话，和当初尹一景点拨过徐一诺的话，几乎一模一样。
“第二点，你错在自以为是，我很早以前就提醒过你，莫妮卡凭什么给你这个机会？无非因为她缺自己的人，你的美丽和年轻，都是她的筹码，你自己好好想想，这些筹码是你愿意豁出去的吗？就算你愿意豁出去，又甘心被她捡现成？”祁时已经懒得去管莫妮卡的心情了，“实习生不能单独签单，这是公司白纸黑字的规定，但按照参与度可以拿一定比例的提成，则是你们销售部自己不成文的规定，当初沈蕾能这样做，现在莫妮卡就能废除这个规矩，你能拿她怎么办？闹到哪里去，都是你不占理。”
“老董事长以前说过，即便是实习生，只要能谈得下一千万的生意，就可以提前转正，这总不是销售部自己不成文的规定吧？”
“老董事长的初衷，是为了激励所有实习生努力工作，也是给那些有天赋的实习生跳级的机会，但他是鼓励实习生去抢别人的单子吗？”祁时冷静地反问道，“如果莫妮卡是真心带你这个徒弟，结果给你机会单独去谈合同，合作谈得差不多了，你跳出来要求客户把这单算你头上，提前转正，还能名利双收，这样以后还有哪个老员工敢带实习生？职场上老人带新人，是以信任为基础建立起来的师徒关系，一旦打破这个信任，公司以后还怎么培养新人？”
这次连徐一诺都听得脸色凝重起来。
赵新蕊和莫妮卡的问题，不仅仅是她们的私人恩怨，上升到公司层面，有更严峻的后果。
“第三点，你错在太心胸狭窄，为了报复，想出打擦边球的方法，去让田总替你出头，但结果你也看到了，别把别人都当成傻子，总有人黄雀在后，等着逮你，沈蕾的事已经是前车之鉴，你非但没有吸取教训，反而重蹈覆辙，让自己陷入危险中，一双眼睛，看不见将来，只能看见眼前这一点利益得失，还怎么成大器？”
赵新蕊从小到大都比她更牙尖嘴利，这件事情上，她还一直觉得自己没错，可听完祁时说的话，也被怼得哑口无言。
莫妮卡已经面如菜色，知道自己这次是要玩脱了。
相比较她们两个，更心惊的是徐一诺。
祁时完全是站在企业管理者的角度分析这三点，条条在说赵新蕊，却也条条在骂徐一诺。
祁时的声音在徐一诺脑海中，诡异地和尹一景的声音重合起来。
今天徐一诺特意晾了祁时将近八个小时，就是为了打压她嚣张的气焰，明知道她和赵新蕊从小一起长大，偏要让她留下来分析赵新蕊的错处，就是为了让她难堪。
当初尹一景提点过他，他总认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但祁时不同，她已经跳脱出一个小小主管的管辖范畴，着眼的是公司的将来，从思维方式和方向上来说，她才是一个企业管理者的思路。
不管外面气温如何，公司始终保持着恒温，是最舒适的状态。
刚刚从火锅局用让利百分之三搞定了田总夫人，还满身是汗的徐一诺，忽然就后背一凉，冷汗都冒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