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时也很严肃地点点头:“我记住了。”
她这样的反应,让尹一景突然意识到,她并不是徐一诺,不是需要自己这个长兄去提点和指教的小妹妹,自己这个反应,是有些不太礼貌。
“我说太多了,你别介意。”尹一景很快道歉,“我和弟弟聊多了,有时候语气就不那么注意。”
“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弟弟的,这些话,我们家也没有人跟我说过,”祁时手里的动作都没停,说话的时候语气也很随意,“我舅舅是比较沉默寡言的性格,他没读过什么书,每天工作都要花费大量时间,回来能关注一下我吃没吃饱就已经很好了,舅妈也要管我表弟,别的孩子很嫌弃的父母的唠叨,我从小就很渴望。”
尹一景记起来她说过关于她父母的那些事,知道这些原生家庭带来的伤害往往是需要用一生去治愈童年的。
“你就没想过,去找你爸爸?”
“我爸爸已经过世了,”祁时说起这些的时候,还是很平静的语气,“跟我妈妈离婚之后没多久,就因为精神恍惚,出意外过世了,抚恤金是我大伯去领的,总而言之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尹一景第一次跟她提起自己的家庭:“其实我父母也走得很早,我从小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
祁时说:“我大概也猜到了,你身体不好,父母都没过来照顾,可能性是很低的,但你不说,我也就没问。”
“我父母是在一场意外里一起没的,当年我还小,对这件事没什么太深刻的印象,比起你清楚地记得,还是要稍微好一些,”尹一景看着盆子里那些蛤蜊一个个张开嘴,觉得很有意思,“我从小被老人家保护得很好,这些生活上的事,都是新鲜的体验。”
“我从小就帮着舅妈分担一些家务活,小孩子的时候,做家务是有些吃力的,所以只能想各种办法,让这些活儿变得有趣起来。”
祁时已经把鸡蛋羹放进了蒸锅里:“尹老师,我还有一个疑问,帮我分析分析?”
这种亦师亦友的关系让她安心,刚才借着聊家常转移的注意力,最后又还是落回了公司的事上。
既然避不开,总要想着,不如拿出来跟他聊一聊,请他帮忙分析分析。
“还是和你老板有关?”
“不,老板毕竟身份地位摆在那里,虽然我暂时还没想到,他到底为什么要把我拖下水,有什么打算,但我也没太多机会跟他接触,”祁时说,“我有两个整整同学了十年的朋友,其中有一个,五年前跟我一起进了现在的公司,但她当年的职位是前台,最近刚调岗到销售部去。”
尹一景知道她说的是赵新蕊。
“从前台调岗到销售部去,这种跨部门,尤其是跨了两个毫不相干部门的情况,还是比较少见的。”
“她用了一点手段,但归根结底还是被人利用了,让她去销售部,是唯一的条件,只不过这条件在我看来,是再一次被人利用的开始。”
“她自己肯定是没觉得在被人利用的。”
“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我的提醒她从来不当回事,尤其我最近莫名其妙地晋升之后,再去关心,落在她眼里,甚至可能是恶意的打压或者嫉妒,”祁时叹了口气,“她今天还误会我了,跑来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但以我们对彼此的了解,她的误会竟然还是有道理的。”
尹一景被她这个说法勾起了兴趣:“哦?她是怎么误会你的?”
“之前我已经提醒过她很多次,投机取巧的方法用在职场上,一次是运气,两次就可能会翻车,让她不要傻乎乎被人利用,她后来应该是发现确实被我说中了,她的直属领导明知道实习生是没资格单独签单的,还是让她单独去见客户,我朋友唯一的优势是美丽,用这个优势去谈业务,是要付出代价的。”
赵新蕊的美丽足以让她被满怀恶意的人嫉妒、利用和伤害,祁时从来不是想管着她,而是真的不放心。八壹中文網
“她总不至于这也要怪你。”
“她没因为这个怪我,甚至真的已经做好了准备,付出这个代价了。”
“都是成年人,每个人的道德底线也不相同,如果是她自己的选择,不管结果如何,都与人无关。”
“问题是,那位客户到最后关头,没有给她付出这个代价的机会。”
尹一景有些惊讶:“这又是怎么回事?”
“而且那位平时最喜欢占人便宜的客户,居然还一反常态,苦口婆心地教育她,用她的话说就是,跟平时我跟她说的那些话,连口气都是一样的,再加上那位客户明着说了,是有人去找过他,所以我朋友理所当然地认为是我。”
“事实上,你连那位客户究竟是谁都不知道。”
“我后来想了很久,她的直属上司肯定不会这样做,相反我朋友这次没能完全上她的当,或许她也把这笔账记到了我头上,可我怎么都想不通,到底会是谁。”
“现在这个世道,无名英雄是越来越少了,”尹一景轻笑了一声,“既然卖了个这么大的人情,就迟早会自己出现,现在唯一的问题是,这个人情究竟是卖给了谁。”
赵新蕊被莫妮卡算计,而且已经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她之后一定有后手,去报复莫妮卡。
但她们之间这种无效且内损的斗争,最后受影响的是整个销售部。
祁时的出发点很简单,她只是不希望赵新蕊被人算计,或者做出某些将来会让自己后悔的事,但如果实在是阻止不了,她也只能在将来赵新蕊后悔,或者走投无路的时候,再出面去帮她。
可这件事现在的结果是,赵新蕊和莫妮卡的矛盾依然存在,只不过往后顺眼了,矛盾积攒到一定程度,到时候再爆发,只会比现在的威力更大。
而赵新蕊目前至少没有吃亏,这件事还让祁时知道了。
但祁时知道了也没有用,她根本想不出是谁在背后做了这些事,更不用说还能承那人的情。
然而祁时的困惑兜兜转转传到了尹一景这里。
出手的人最终的目的就算达到了。
“还真是小看了他。”尹一景心里再次感叹了一声。
故技重施,自以为再次得逞。
盆里的蛤蜊已经纷纷张开了嘴,有泥沙被吐出来。
尹一景把那些含着沙的水倒掉,重新注入了新的温水进去,照例又放了些香油和盐进去。
祁时看了,笑着说:“你学的还挺快,不过这回,能吐出来的沙肯定就没上次的多了。”
同样的手段,再来第二次,对手已经有了提防,再想有头一次的效果,那是不能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