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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崖上,石缝前,激战正炽。
青琰准头惊人的一记飞剑,令巨蟒痛极惨嘶,长尾扫处,荆棘草枝,漫空飞舞;粗若人腿的树杆枝桠,拦腰折断。现场好似刮了一场龙卷风,满地狼藉,声势骇人。
正因了青琰这一剑,张放与韩氏兄弟才得以摆脱追咬,一个接一个钻入石缝。当韩骏最后一个挤进石缝时,身后传来嘭一声巨响,无数碎裂石屑激射,打得韩骏背部刺痛。韩骏骇然扭头,正见一截长长的巨尾从眼前掠过,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倘若此刻还在石缝外,只怕下场也跟这碎屑一般。
蛇是钻洞的,同样也不惮钻石缝,但问题在于这条长长的石缝道上宽下窄,呈漏斗状,最狭窄的底部,只容人侧身而过,粗如水桶的蛇身,根本钻不进来。
巨蟒呱呱叫声震耳欲聋,就算是再不了解蛇性的人,都能听出其中饱含的愤怒。天空中云层越来越厚,越来越黑,蟒高高昂起,仿佛乌云在头顶聚集。那蛇眼上颤巍巍的剑柄,不断流淌的污血,乌青亮的鳞片,火焰般的蛇信……恍若一副混沌之初,远古洪荒,人与异兽大战的震憾场景。
“终于出来了!”
青琰与张放,一前一后从石缝从跌出,趴在杂草丛中,大口喘气,互相看去,彼此脸色都是灰灰的。
张放喘息未定,扭头看去,前方韩氏兄弟狼奔豕突,拚命挤逃,后方裂隙间若隐若现的巨大蟒头,灰冷的独目闪动着复仇的怨毒。
望着巨蟒渐渐弓起的身躯,张放蓦然想起一事,一下跳起来,对正要冲出石缝的韩氏兄弟大叫:“韩骏,别忙着冲出来。你一出来,巨蟒失去目标,难保不跳过这道石缝,那时我们除了跳崖,再无路可逃了!”
韩骏一向机敏,闻言立即醒悟,停下脚步,急切道:“那我怎么做?”
“拿着弓箭!”张放将弓矢扔还给韩骏,“用这个吸引巨蟒,当你抬头看到我的时候,就是冲出石缝之时。”
“什么……抬头?”韩骏尚未想明白,张放的身影已从眼前消失。
若从高空俯视,可以看到一线天石缝中,韩骏箭扣弦上,强抑恐惧,仰指向目标,而巨蟒则慢慢将蟒及大半身躯探进来。韩骏距离出口不过十几步之距,而这条石缝长达十数丈,巨蟒根本无法将全身探进来,更不敢将身躯压到底。面对猎物的挑衅与威胁,巨蟒退之不甘,进而受限,一时僵持不下。
韩骏的两臂越来越酸胀,越来越无力。持续开弓可是需要相当的臂力与持久的韧力,韩骏箭术虽佳,臂力却平平,如何吃得消。正当他手臂越来越下垂时,忽听身后出口处青琰一声欢呼:“爬上去了!”
韩骏一怔,什么爬上去了?就在这时,他一直仰着的视线中,出现了两个人。
小郎君!幺郎!
他们何时竟爬到了高达十余丈的山顶?
韩骏终于明白小郎君先前所说的意思了……下一刻,瞳仁里的两个人影,拔剑擎刀,义无反顾,纵身跃下。
若是在正常情况下,从十余丈高的山顶跳下一线天,基本上是十死无生,但是,若有一条级血肉软垫的话……
巨蟒此时全部注意力正贯注在韩骏身上,大半蛇躯已探伸进石缝,高度距地面约七八丈,根本没察觉在头顶上方,两个双手反握刀剑,高举过顶的玩命家伙,正从天而降。
噗!噗!
呱!吼!
剑尖深深透颈而入,大股黑血顺剑脊两侧血槽狂喷而出;刀锋破鳞,穿肌断椎,污血也似不要钱般四下喷洒。
倏遭重创的巨蟒蛇躯一拧,惨嘶着从半空重重砸落。
韩骏被那从天而降的阴影笼罩,慌得甩掉弓箭,没命价朝出口挤去。
嘭!身后尘土沙石飞扬,长虫般的巨蟒,被两侧岩壁刮蹭得血肉横飞,蛇尾疯狂乱甩,而头部及大半蛇躯则被狭窄的石缝漏斗底牢牢夹住,动弹不得。
张放强忍着被震荡得几欲折断的双腿,以及被两侧崖壁磨蹭得血淋淋手臂传来的剧痛,拚尽全身气力,双臂叫劲,小宇宙爆:“死开!”
咔嚓!一颗脸盆大小的三角形狰狞蟒头,生生绞断,尸分离,血喷寻丈,直如水管爆裂。
……
一只苍鹰从黑雾岭西南上空飞掠而过,当经过一条狭长的石缝时,仿佛受了惊吓,一声唳鸣,双翅倏展,身形陡然拔高,慌慌张张振翅逃去。
猎食凶禽尚且如此,更莫说山中林间飞鸟走兽了。以此为中心,方圆数十里,鸟兽俱无,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瘫软如泥的张放才慢慢回过气来。现在他就倚坐在巨蟒长龙般庞大的躯体上,滑腻腻、软绵绵,带着几分沉甸甸的厚实感,象躺在家里的弹簧床。只是那种恶心的腥臭与好似水管爆裂般喷涌的污血,所散出的刺鼻腥臭,中人欲呕,难受之极。
张放在青琰扶持下,勉强站起,两条腿仿佛不属于自己,整个麻木了。无论谁从二、三十米高空跳下,哪怕有个级大肉垫,那股反震之力也够呛,张放两腿没断,已是侥天之幸了。相比之下,韩重可就倒霉了。
韩重在空中一刀扎入巨蟒身躯,巨蟒负痛急剧扭动,身躯不断抽击两侧岩壁,枝藤折飞,碎石纷坠。韩重好似玩具一般,被拍得骨折筋断,口吐鲜血,若非跳下之前他以布条将手腕与刀柄牢牢缠住,早不知被甩到哪去了。一坠入石缝底,当即昏死过去。
此刻韩骏正抱着满身尽赤,分不清是人血还是蛇血的兄弟,悲恸失声。
“扶……扶我过去。”张放顾不得手脚剧痛,以剑做拐,再加上青琰半扶半抱,勉强挪到韩氏兄弟面前,先伸手触了触韩重颈动脉,随即大大松了口气,“还好,死不了。”
青琰眼圈红:“可是出了那么多血……”
“未必都是人血。”张放检查了一下韩重躯干四肢,确认其左臂桡、尺骨骨折,左肋第七、八肋骨骨折,双足踝关节扭伤,全身大面积划擦伤、挫裂伤,目前尚未明确是否伤及内脏及颅脑。
“去砍些树枝蔓藤,做副担架,再砍两根三尺长的直木枝,我要给幺郎正骨。”张放说完,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地,无力动动手指,“去吧……”
韩骏含泪点头,持刀去砍木枝,而青琰则跑进了树丛里,再出现时,手里已多了两幅赭色的柔软锦帛。青琰将锦帛撕成条,小心为张放裹两臂伤口。
张放一眼就认出,这锦帛就是自己上回让阿离裁衣后剩余的布料。记得昨夜在阿离身上也看到过,当时见她用来做贴身亵衣,如此说来……张放瞄了一眼青琰,女孩清秀的脸蛋漾着一抹羞臊。
张放话到嘴边,又吞进肚里。有些事,可做不可说,心照不宣可矣。
吃力地为韩重正骨毕,张放都累虚脱了。聊可安慰的是,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韩重伤情没有恶化的迹象。如果颅脑及内脏没有受损,只是伤筋动骨的话,以韩重的体质与年纪,预后还是比较乐观的。
松懈下来之后,张放才注意到,他们忙活了大半天,居然全是在蟒蛇背上完成,整个将蛇背当软垫了。
看着这条长龙般的巨蟒,几乎占据了整条峡缝的蛇躯,四人或坐或卧其背上,渺小得就象牛背上的蝇虻……而就是这样四个渺小的人,活杀了一条罕见巨蟒,当真有一种恍如迷梦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