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侯府最近有桩喜事。
定北侯的继夫人鲁云,以四十岁的高龄,老蚌怀珠了。刘靖得了这个消息,不胜之喜,顿觉这几天的烦闷,如拨云见日一般,减少许多,那天不觉便多喝了几杯。
鲁秀英担心刘靖酒醉,扰了她义母休息,便提议让定北侯在书房过夜。鲁云不知道她干女儿的心思,见她体贴入微,很是欣慰。谁料想如此过了一夜,隔天早晨,定北侯府会闹得一派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话说鲁云因担心刘靖前一晚吃酒难受,早早便去书房看望。这书房门虚掩着,并未上闩。她推门进去,眼前的情景,差点没让她晕厥过去。
只见她的义女衣衫尽解,洒落一地,此时一双玉臂伸在外头,五指与刘靖交握,枕着她夫君刘靖的臂弯,睡得正香。
鲁云几疑自己在做梦,一时头晕目眩,四肢发软,险些摔倒。旁边的丫环眼明手快,连忙一把将她扶住。
鲁秀英早就醒了,正等着有人发现。此时听到动静,假装惊醒,嘴里发出一声尖叫,躲进了被窝。
刘靖被叫声吵醒,睁开眼来,乍然看到鲁云,还一脸发懵,却见被窝里露出一缕发丝。他皱着眉将被子掀开,只见一个赤裸的女子,抱着身子瑟瑟发抖。
他定睛一看,竟是鲁云的义女鲁秀英。这一惊非同小可,自己明明记得昨晚陪自己入睡的是鲁云,怎么竟见了鬼了,还能大变活人?
鲁云脸色煞白,扶着丫环的手,退了出去。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干女儿竟和刘靖滚到一张床上去了。是有意?是无意?
她捂着肚子,等在外头。心里默默想着,自己也不是个不能容人的,就算自己有了身孕,不方便床第之事,不拘置个妾室,找个通房,何至于义父义女闹到床榻之上。这要宣扬出去,侯府脸面还放在哪里。
好一会,估摸着里面的人穿戴好了,她方撑起精神,进了书房。刘靖一脸怒容,面前跪着鲁秀英。
鲁云缓缓坐下,刘靖看了她一眼,方沉声对鲁秀英道:“说吧,怎么回事?”
鲁秀英伏着身子,哭道:“昨晚侯爷喝醉了,奴家扶侯爷到书房休息。谁知道,侯爷突然抱住了奴家不放,奴家挣脱不开,又不敢高声呼救,后来,后来就……就只好从了侯爷。”
“是吗?我抱住了你?我怎么恍惚记得,是你主动宽衣解带,呼我夫君的。”
鲁秀英抵死不认:“侯爷也说是恍惚记得,那定是记岔了。奴家怎么说也是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怎么会如此不知羞,竟主动宽衣解带?”
“说得也是,本侯想想,那之前在花园里拦着本侯,要投怀送抱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鲁秀英一脸难堪,忽地转向鲁云磕起头来,央求道:“义母,女儿已是侯爷的人了,还请义母原谅,您说句话,就让女儿服侍在旁吧!”
鲁云心下茫然,道:“你不是喜欢姚公子,所以一路追到吕城。后来喜欢上了……他儿子,怎么今天,又变了人了?”
鲁秀英伏地哭道:“娘,谁还没个糊涂时候。如今是我失了清白,您提以前的陈年旧账做什么?”
“失了清白,也要看是主动还是被迫。我刘靖要女人,何愁没有,我会看上你这么个货色?”
刘靖终于动怒,看向鲁云:“这件事,你怎么说?”
鲁云呐呐地道:“秀英是我义女,侯爷若要收了她,得先解了我们的母女名分,才好与世人交代。”
刘靖笑了,笑容却不带一丝暖意。他深切怀疑,自己喜欢了几十年的人,只不过是存在于自己的幻想中。眼前的鲁云,和别的女人,又有什么不同之处。
他头也不回地道:“夫人真是贴心,那就依夫人之意,你看着办吧。”
鲁秀英见有希望,连连磕头不已,感激涕零地道:“多谢义母成全。”
刘靖不再管那母女,自顾离开。
鲁云开了香案,祷告完上天,鲁秀英退回了认亲时鲁云给的银锁,两人的母女关系,自此解除。
眼看富贵就要在手,计谋得逞一半,鲁秀英带着几分得意的嘴脸,同鲁云福了一福,故做体贴地道:“夫人如今不同往日,上了岁数,又是双身子的人,行动可得小心才是。您不如安心养胎,府中琐事,妾替您操持了就是。”
鲁云胸口闷痛,也不理会,扶着丫环的手,回房休息去了。鲁秀英望着鲁云远去,悻悻而归。
隔了几天,鲁秀英被定北侯府的健仆拎下马车时,发现自己在一个偏僻的小庄子。她只记得那日睡去,自己还在侯府,怎的一觉醒来,便到了山沟沟。
那健仆她认识,当下便拿起了主子的架势,斥骂道:“你这该死的奴才,我可是侯府的姨娘,你竟敢将我掳到这种地方,你不怕侯爷宰了你吗?”
那健仆将一个包袱扔给她,交代道:“我奉命将你带到此处,以后你要安分守己,自耕自种,自给自足。”
鲁秀英拿着包袱,差点没晕过去,她拦着马车哀求起来:“我不信,你一定是骗我的。是谁让你这么做的?是鲁云对不对?她怕我抢了侯爷。求求你,你带我回去,我把所有的财物都给你。”
说着,她慌乱地往头上摸去,却一根金钗都没摸到,头上只用木簪松松地挽了一个髻。
她又看向双手,只见指间空空,手腕空空,她平日里睡觉休息都不舍得脱下的戒指手镯,如今一个也不见了。
她连忙打开包袱,里面除了几件粗布衣衫,连个铜板都没见着。
此时庄子里出来一人,那健仆同他交代几句,便赶着马车回去了。鲁秀英疯了一般直追上去,却哪里跑得过四条腿的。跑没几步,勾到一块石头,便摔了个狗吃屎。
庄子里那人也不理她,自顾自进去。主子交代过,她想留下,就得干活。她想走,也不必阻拦。此地群山环绕,人迹罕至,要走到下一个村子,至少要两百里地。她若不怕山中猛兽,就随她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