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回到阳州,柳阳又开始了忙碌的生活,明年就是参军的年份,时间越来越发紧迫起来。
小春得了柳阳的交代,不时带着桑安安出门散心,防止她一个人窝出病来。
这日,春和景明,正是上巳节。小春带着桑安安去了光荣之家,准备和那里的女伴春游踏青。桑安安虽有心推拒,但也知道这是柳阳的一片关心,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坐上了马车,往光荣之家去了。
路上,小春提醒道:“庄夫人,这个光荣之家,是我家小姐收留的退役的老兵,里面可能会有伤残,希望你看到的时候,不要惊吓到。”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桑安安一眼,又补了一句:“也请把他们当正常人看待。”
“为何?”桑安安有些不解。
小春解释道:“这是我们小姐说的,叫什么不能歧视残疾人。总之一句话,就是不能因为他们缺手缺脚,就看不起他们。”
桑安安点点头,道:“你们小姐真是善心。”
说到这个,小春有些得意起来,笑道:“那是自然。”
桑安安最近出了几趟门,多少知道了柳阳的一些义举。比如施粥舍衣,开设学堂,教授技能,免费义诊,收容孤寡……只是没想到,她连伤兵都包圆了!
锦江的一条支河,正好流经光荣之家,不深不浅,清澈见底。小春她们到时,曲月英同着季芸娘也从义诊堂来了,几人在门口行礼见过,一起进了里头。看着整齐划一的小楼,桑安安颇吃了一惊。
几人一路走着,不时有人同她们打着招呼。时值春柳吐绿,桃花绽放。枝头上,莺歌燕舞;花蕊间,蝶舞翩翩。整个光荣之家一片生机盎然,桑安安第一次觉得,自己仿佛也没那么颓废了。
几个女孩携手,蹦蹦跳跳的,一派天真活泼的样子。桑安安自小,就被家里压着学规矩,何曾有过这种作风。一时颇不习惯,又觉新奇。
几人先到了曲月英家,曲大山对着账本,正在愁眉不展。看到闺女同着几个伙伴,除了桑安安面生,其余都是熟的,当下点头打了招呼,对他女儿道:“月英,爹的账记乱了,今天你自己和弟弟们玩,点心在厨房,自己拿哈,招待好客人。”
曲月英笑道:“爹,这都多久了,您的账还是一塌糊涂,一点进步都没有。”
曲大山将头发都抓乱了,讪讪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爹我就是个粗人,连这个字还是认识了季老才学的,哪里就会这些了!”
桑安安在旁静静地听了,见他着实无措,心中一时不忍,开口道:“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曲大山睁大了眼睛看向她,道:“怎好劳烦……”他却不认得桑安安,一时接不下去。
小春在旁飞快地接道:“庄夫人。”
桑安安仍是一派娴静,道:“我出身商贾,记账是从小就会的。大叔若不嫌我僭越,我愿一试。”
“哪里哪里,求之不得。”曲大山连忙放下手中的毛笔,将位置让了出来。
桑安安缓步上前,将账本看了看,原来是光荣之家的一些日常用品发放登记。她拿起明细单来,边对边划拉,盏茶功夫,便将笔搁下,起身抬眼,淡淡地道:“好了!”八壹中文網
“这么快!”曲大山张目结舌地接过账本,同结存对了一下,果然一丝不差。
曲大山不由佩服得五体投地,道:“庄夫人这一手,真是不得了。和林姑娘一样,都很厉害!”
“林姑娘?”桑安安眨了眨眼睛,这是又一个高人吗?
曲大山连忙解释:“就是柳姑娘,我叫习惯了。”
原来如此,桑安安莞尔一笑,道:“恩人的本事,我却是不及万一的。”
原来柳阳是桑安安的恩人,大家一点惊异也没有。
季芸娘笑道:“小姐不光是庄夫人的恩人,也是我们大家的恩人。”
众人对视一下,确实如此。彼此有了一重相似的身份,气氛瞬间便融洽了许多。
曲大山解决了账本,松快起来,他从厨房拎出来一个竹篮,又拿出一块花布,递给曲月英,道:“难得一个上巳节,快点陪大家去走走。我一会找到你弟弟,就把他们送过去。”
曲月英笑着接过,打趣道:“爹,我知道,您是嫌弃女儿蠢笨,想着法地赶我,好来一个眼不见心不烦呢!”
季芸娘笑了,道:“你还蠢笨?我爷爷见天地夸你,我都吃醋了。从来也没见他夸过我!”
小春接口道:“真羡慕你们,可以在外面跑着,给小姐当帮手。就我,天生丫环命了!”
曲月英道:“小春,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你忘了小姐怎么说的吗?她说,天生我材必有用。你怎么可以妄自菲薄?”
小春吐了吐舌头,告饶道:“我错了,月英,你别告诉小姐。”
桑安安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几人说笑,只觉这种氛围,是她不曾拥有体会的。曲大山催着,将女儿推出了门,几人一路招朋引伴,队伍越来越发壮大起来。等到得河边,已是多了二三十队小姑娘。众人拿布铺了,将自己带的东西一一拿将出来,摆放好。
春江水暖,有些胆大的,便脱了鞋,在河边坐着踢水玩。桑安安看得暗暗咋舌,问道:“这边风气都这么开化吗?”
季芸娘看了看周围的人,道:“还好吧,我们都习惯了。自从有了小姐,她一直鼓励我们像男人一样。她说,男人可以做的事,女人也可以,这叫自立自强,男女平等。”
桑安安固有的观念又受到了一亿点暴击,这个柳阳,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啊!身为女人,不应该是三从四德,循规蹈矩的吗?她怎么专门来打破世俗观念的。
回到柳府,柳阳带着念恩来了。念恩快两周岁了,正是好动好奇的时候。到了芙蓉苑,看到蝶舞翩跹,不由颠着小脚,追着蝴蝶跑起来。郑妈妈在一旁小心地看着。
柳阳笑道:“你别管他,男孩子,皮点没关系,摔了才会长记性。”
桑安安奇道:“你的观点,倒是很新奇,我从来没听过。”
柳阳见她意有所指,微微笑道:“以后你会看到,我还有别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