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继祖追了足足一个时辰,终于拦住了柳阳的马车。
刘晖一脸不爽地看着姚继祖,都已经道别了,现在追上来是几个意思?这小子,不会是看上我家徒弟了吧?
姚继祖跳下马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道:“先生,继祖不识珠玉,差点错失先生。现在继祖诚心求学,望先生准肯。”
“求学?你知道我能教什么吗,你就来求学!”刘晖一脸的冷淡。
“我知道林姑娘想参军,她一定学的是文韬武略。学生想像林姑娘一样,保家卫国。还请先生不要嫌弃学生愚钝,因材施教。”姚继祖一脸热切地看着刘晖。
刘晖以手扶额,他真心是不想收徒弟的好吗!柳阳那是个意外,这小子来插一脚,又算怎么回事!
刘晖正想一口回绝,柳阳在车里听得分明,她掀起车帘,微笑道:“先生,难得姚公子愿意挑战,你可以给他设一个试用期嘛!要是不合格,你让他再另请高明。可不可以啊,姚公子?”
柳阳笑眯眯地同刘晖眨了眨眼。
姚继祖一个劲地点头,道:“还请先生考验!”
这个小坏蛋!也罢,依了她就是!且看看这个小子,能撑过几天!刘晖心思一定,便道:“那便以一月为期,撑不住,随时可以离开。上路!”
最后一句,却是对车夫说的。再不走,就来不及投宿了。
姚继祖眉开眼笑地跟在旁边,策马前行,仿佛前面已见到一片光明。
安阳在苏县西北边,要到安阳,需过一条贯穿大周全境的大河--长水河。
这一日,马车行至长水河边。想要过河也很简单,岸边就有专门的艄公,以接送摆渡为生。
几人辞了马车,又上了小舟。只见这长水河,水面宽阔,足有数里。
今日恰江面无波,风平浪静。柳阳极目远望,但见江水奔流不息,不觉想起一句诗,吟了出来:“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姚继祖听了,鼓掌赞道:“看不出,林姑娘藏秀于内,实在是令在下刮目相看。”
刘晖撇了撇嘴,心中暗道,你刮目相看?我也能把你操练得让你对我刮目相看。
不说刘晖和姚继祖这边有什么暗流涌动,只说柳阳坐在船头,不知不觉地,口中轻轻哼出了一首歌来。
那歌声飘飘洒洒,断断续续,飞入几人耳中。刘晖运起耳力,方听得比较真切,原来那歌词,却是他不曾听过的。
为你我用了半年的积蓄,
漂洋过海的来看你。为了这次相聚,
我连见面时的呼吸,
都曾反复练习。言语从来没能,
将我的情意,表达千万分之一。
为了这个遗憾,我在夜里想了又想,不肯睡去。
记忆它总是慢慢的累积,
在我心中,无法抹去。
为了你的承诺,
我在最绝望的时候,都忍着不哭泣。
陌生的城市啊,熟悉的角落里。
也曾彼此安慰,也曾相拥叹息。
不管将会面对,什么样的结局。
在漫天风沙里,望着你远去,我竟悲伤得不能自已。
多盼能送君千里,直到山穷水尽,
一生和你相依!
歌声婉转,如泣如诉,刘晖细细咀嚼歌词,一时竟痴了!
比之苏县,安阳富庶稍有不足。然而,安阳另有一番风气,是苏县所没有的,那便是求学之风。在安阳,书楼、学堂,比比皆是。
柳阳坐在马车里,一路皆可听到朗朗的读书声。她不禁感叹,这妥妥的一个孔孟之乡啊!
几人找了一家客栈,订好房间。刘晖稍作梳洗,便出门去了。
柳阳精神尚好,带着弟弟,去厨房找吃的。
姚继祖连着被刘晖操练了几日,只觉腿是抖的,脚是软的,人是晕的。见刘晖一离开,马上扑进被窝里,好好睡了个够。
却说刘晖出了客栈,寻了个僻静之处,先将人皮面具揭下,这才重新上路。他这次要拜访的,乃是当今学问大家,他以前的先生,如今已经致仕的史官鲁逊。
鲁逊在安阳很是有名,刘晖拦了一辆马车,马车夫听说他要去鲁府,瞬间眼神都不一样了,恭敬了许多。
下了马车,刘晖打量了一下鲁宅。只见这鲁宅不在城内,反而座落在南山脚下。一座简朴的南方样式的宅子,掩映在竹林里。旁边搭建着一溜平房,从里头传出整齐的读书声。
刘晖走上前去,拍了拍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老苍头探了出来。刘晖一见,抱拳行礼道:“老鲁叔,好久不见!”
老鲁叔已有些眼花,看了半晌,方上前拉住刘晖的手,惊喜地道:“哎呀,是晖哥儿!你怎么来了?老鲁叔都快认不出你了。快快快,快进来。老爷知道你来了,一定很高兴。他这会啊,正在给学生上课,你且到客厅坐坐,略等一等。”
说着,引刘晖来到客厅,又上了茶,方去禀告鲁逊。
过了约一盏茶的时间,刘晖便听到一个有节奏的脚步声,缓缓而来。他知是鲁逊来了,连忙站了起来,走至大厅外,迎接老师。
鲁逊看到多年未见的学生,心里不免一番感慨。当年那个名动京城的小霸王,现在竟也像模像样了。
他在主位坐下,见刘晖还毕恭毕敬地站着,笑道:“在老师这里装什么装?快坐下。”
鲁逊话音刚落,刘晖已是一屁股坐下了。鲁逊摇摇头,这小子,还真是没变!
他端起茶来,抿了一口,道:“你小子是不是惹祸了,才躲到我这里来?”
“怎么可能?先生,我现在老实得不能再老实了好吗!”刘晖有些郁闷。
“这么说,你是特意来安阳,看先生我的吗?”鲁逊斜了他一眼。
刘晖搔了搔头,不好意思了,道“先生,我这次是被家里逼得跑出来的。我娘不让我参军上战场,还天天设计让我相亲。您说,我哪受得了这个?就只能跑了。今天呀,就是顺道过来看看先生的。”
鲁逊点了点头,放下茶杯,道:“身为男子,志在四方,这是好的。只是你这么一走了之,你娘肯定会担忧的。这样,我写封信给你爹,让他劝劝你娘。”
刘晖的爹刘艺,和鲁逊是莫逆之交,因此刘晖才能拜在鲁逊门下。要不然,以刘晖从小闻名京城的调皮捣蛋,谁肯收他。
不过刘晖文的不行,只对武学感兴趣,因此鲁逊教了没几年,之后辞官回乡,刘晖便回头跟着他爹习武了。
刘晖摆摆手道:“不用麻烦了,先生。您还不知道我爹吗?他在家归我娘管的,不顶事。”
接着将话头一转,道:“先生,我之前看了个轶事,是关于平阳侯的。不知道这个平阳侯,您听没听说过?”
“平阳侯?”鲁逊眯着眼,捻着胡须思索着,“是有这么一个爵位,那已经是建朝初期的事了。怎么?感兴趣?”
“是啊!”刘晖笑道:“不知先生知道多少?”
鲁逊看了看天色,道:“我课还未上完,哪有空给你讲这些陈年旧事。你自己去书房找找,我编的一本《周朝国史》,里面应该有一些你要的。晚上就留下来用饭吧,我吩咐厨房加两道菜。”
刘晖站起来,谢过先生,又送先生离去。方问了仆人,知道了书房的所在,自己去找书了。
说是书房,其实未尽其然。这规模,简直就是一个小型的藏书阁。刘晖入到里头,便有些眼花缭乱。他连忙退了出来,找到书童,让帮忙寻一本《周朝国史》。
不一会,书童将书找了出来。刘晖谢过,便坐下慢慢翻看。
刘晖翻书极快,没多久,就找到平阳侯事迹。原来平阳侯府在那,只是时间过去这么多年,不知道现在是谁的府邸?
刘晖合上书,放置于书桌上,默默沉吟着。
“如何?找到你要的东西了没有?”不知何时,鲁逊下了课,来到书房找刘晖。
“先生。”刘晖站起身,行过礼。
两人坐下,刘晖方道:“先生,这里头的事,可都确实?”他用手指了指鲁逊写的书。
“你这臭小子,”鲁逊假装生气,“我可是史官出身,你说是真是假?”
刘晖松了一口气,他当然知道。再次求证,也只是不想让柳阳失望多一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