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这般拖拖拉拉,走了几天,才走了两百多里。柳阳都要疑心,这姚公子是不是为了少付银子多吃饭,才故意这样磨蹭。
慢就慢吧,柳阳叹了口气,低头逗着弟弟。念恩五个月了,开始会认人,每次看到柳阳、刘晖,都会咿咿呀呀地笑。
姚公子知道有个小不点,因此给柳阳的马车,褥子铺得很厚实。平时念恩在里面,碰到难走的路,也不至于颠得太难受。
这个姚公子,虽有点脾气,但还算大方细致呢!
柳阳和他接触了几天,心底有了判断。
念恩睡着的时候,刘晖会过来,抓紧给柳阳上课。
刘晖之前想当然地以为,柳阳是因为交不起兵赋,所以才会单纯地想当两年兵抵赋税。后来发现,以这小女子赚钱能力,要交赋税是绰绰有余的。
难道是为了体验军营生活?他想不出对一个女子来说,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有什么吸引力。
女子的归宿,不应该是相夫教子吗?直到重阳那天,他听柳阳唱的歌,那歌里面藏着的悲壮、无奈、激情,他想,他大致明白了柳阳的志向。
原本,他只是教柳阳成为一名士兵应具备的知识,现在,他需要更改课程了,因为柳阳跟他说过,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计篇,作战篇,谋攻篇,形篇,势篇,虚实篇,行军篇……还有三年时间,希望柳阳能够来得及学会。
就算在赶路,日常体能训练,柳阳也没有松懈。
她每日卯时准时醒来,梳洗过,松开筋骨,就先是一场负重跑,接着才练刘晖教的拳脚棍术。晚饭后半个时辰,开始扎马步,再练拳脚棍术,睡前复习背诵兵法。
由于刀剑太过扎眼,而木棍却随处可得,随便都能砍削出来,所以刘晖先期让柳阳练的棍术,打算安顿下来,再教别的刀枪箭法。
这一日,行至苏县地界,官路平坦。那姚公子一贯是个招摇的人,嫌坐马车不拉风,死活让管事牵了马来,纵马跑了一段。
柳阳正在车厢里听刘晖讲课,忽听得外头一阵慌乱,她侧耳细听,方知是姚公子从马上摔了下来。
一种医生的本能,让柳阳喊停了马车。她掀开帘子,跳了下来,往姚公子走去。
真是个爱管闲事的丫头!刘晖摸着下巴,想起当初试探柳阳的事。
“哎呦喂,疼死小爷了!”姚公子抱着肚子,满地打滚,不一时,便大汗淋漓,口唇青紫。旁边的管事,也急得一身汗,连忙派了仆从,骑马到前面的城镇去找郎中过来。
柳阳到的时候,正看见捂着肚子呻吟的伤员。她皱了皱眉,摔下马,不是手疼脚疼,却捂着个肚子,难道磕到肚子啦?
柳阳蹲在姚公子身侧,将手轻轻搭在他手腕上,不着痕迹地把着脉,口中是一本正经的关心:“姚公子,这马骑得好好的,怎么不小心给摔下来了?可是马受了惊引起的?”
旁边的管事见一个厨娘也往上凑,当下冷了脸,想觅高枝?这是把他当死人吗?
柳阳把了脉,心里有了数,正想上手再摸摸姚公子的肚子,按诊一番。
那管事上前一步,将柳阳扯开,怒目而视:“你这女子,好不知羞,我家公子也是你能摸的吗?”
“我不知羞?”柳阳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气定神闲,无视管事的指控。
她低头看着姚公子,淡淡地道:“姚公子,恕我直言,你得的乃是绞肠痧。想是你太过贪嘴,进食过多,且又不经消化,骑马过度颠簸所致。非我有意恐吓,这绞肠痧若不及时处理,你会肠穿肚烂而死。”说罢,后退几步,转身回马车去了。
姚公子正疼得满头大汗,四肢抽搐,听到柳阳分析病症,全部都对。又听柳阳说会肠穿肚烂,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用手指着柳阳,想让人将柳阳拦下,却疼得吐不出半个字。
那管事却误会了,以为小主人是在气柳阳咒他,当下叫了左右,就要拿下柳阳。八壹中文網
姚公子憋了一口气,差点没晕过去!你丫的,是存心整小爷呢?他咬着牙,恨恨地盯着管事,口中逼出几个字:“请她诊治。”便晕了过去。
“啥?”管事看着昏迷的主子,以为自己听岔了。
一旁的仆从重复了一遍:“主子说请她诊治。”
“她?她不过是一介厨娘,胡言乱语一通而已,怎么可以相信?再说,我已经派人去请郎中了,再等等。”姚公子昏迷,管事最大,底下人不敢多说什么,喏喏应了。
柳阳回到马车上,将针具药丸准备出来,听到那管事的吩咐,眯了眯眼,默默计算姚公子还能撑多久。要是一会救人,管事再阻拦,说不得只好动用迷药了。
刘晖看着柳阳不急不缓的样子,仿佛一切都成竹在胸。他便也不开口,静观其变。
如此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姚公子醒来,依旧腹痛难忍。他看到自己还在地上,连地方都没有挪动,也不曾加盖一件东西。
这是生生让主子在地上干躺着呢!姚公子便将杀人的眼光看向管事,咬牙道:“林姑娘呢?”
那管事浑然不觉,道:“那人就是个厨娘,能懂什么?公子放心,我已派人去请郎中了。”
请郎中?来回等四个时辰?姚公子砍死管事的心都有了。他勉力撑住,指着一个仆从道:“去请林姑娘。”
不一会,柳阳带着针具来了,她见姚公子依旧窝在地上,心里不免一动。
这管事,未免太不关心自己主子了吧!当然,她一个外人,不好置喙。
柳阳净过手,又拿酒洗了一遍,方道:“再晚半个时辰,我就救不了你了。”
说话间,手起针落,快准狠地在姚公子身上插了数针。放完血,姚公子腹中稍安。
柳阳又在膻中、中极、中脘、气海上了艾灸。如此灸了九壮,姚公子唇色恢复过来。
柳阳收了针具,留下一瓶药丸,吩咐道:“一次九粒,吃上三顿。”
又看了看姚公子,似笑非笑地道:“从今天开始,我做菜要减量了,两菜一汤。公子无异议吧?”
姚公子乍一听,心里很是可惜,嘴上却不敢不答应。
柳阳淡淡地瞟了管事一眼,提醒道:“公子出了一身的汗,最好换了衣服,注意保暖。”
最后保暖二字,柳阳加重了语气。叮嘱完,转身就回了车上,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柳阳瞟管事的那一眼,一丝不漏地看在了姚公子的眼里。这个管事!姚公子在袖子里,握紧了拳头。你等着,早晚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