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高容容只觉得心中的一根经脉被抽离了,其实这些年,她已经习惯了曹后的存在!她站在高容容的身后,对她所有的事情出谋划策。现在她终于不在了,高容容心中方觉得失落,她的眼眸已经能蒙上了一层水雾。此时此刻的她,发现自己对曹后,感情已经如此之深。她知道,曹后一旦离去,意味着她将拥有曹后身前所拥有的一切权力!可是她是高容容,她是一个来自千年之后的年轻女子,她崇尚的不是权力,而是民主和自由!曹后所拥有的,她统统不喜欢。她掩饰过心中的伤痛,对着殿前的太监宫女,看着远处的寂寥长天,缓缓回头说道:“那么……哀家已经知道了!现在,你们告诉皇上去罢,将皇上唤道哀家的身边来!”
此前因着曹后在世的缘故,高容容对着大臣宫人,从不称呼自己哀家,可是她不经意间发现,曹后的一言一行,已经如细雨春风一般,浸润在她的身体和行动里。她陡然地发现,她似乎已经成了……另一个曹后了!太监听了高容容的话儿,都恭敬回道:“是,太后!”
北宋的皇宫,和阔大的清宫不一样,格局并不大,是以一时半会的,小神宗已经知道了。他不同于高容容,他知道曹后只是他名义上的皇奶奶,如今见她已经仙逝,心中竟是说不出的轻松。那么……这下子……阻碍变法的最高领导者,已经不在了,他前面的路,已经是无人阻挡了!?他的心中陡然升起好几种莫名的情绪,是高兴,是激动,还是伤神和失落,非常奇怪,反正他不能描述心中的奇特之情!这时,他宫外的太监来报:“皇上,太后请皇上移步去玉清宫,太后说有话儿要对皇上说!”
小神宗赵顼想了想,迈开沉稳的步子,对着太监道:“你去告诉太后,朕马上就过去!”
太监在殿外说了声诺。赵顼到了高容容的殿里,进了殿内,对着高容容恭敬说道:“母后,儿臣也已经知道了!太皇太后,儿臣也知道,她自是为大宋操劳了一辈子,她的丧事朕要大办!”
高容容听了,却长叹一声说道:“仲针,你对你皇奶奶,果然还是有情意!母后的心中是甚感欣慰啊!不过,你皇奶奶一生都不是奢侈之人,她之前也对我说过,不许将她的丧事大办,我们自是要尊重她的遗愿啊!何况,你推行的那些变法举措,如今还未有什么成效,倒是垫支了不少的银子!”
高容容是重重说道。赵顼听了,心中微微一沉,面上露出羞赧之色,他不禁说道:“如此说来,那么就依母后的意思罢!”
高容容点点头,是以曹后的丧事竟真的未曾大办。曹后一去,高容容率领朝中大臣为她守灵一个月,方将曹后的棺椁安放到地宫,和他的丈夫仁宗安葬在一起。这大宋的朝政格局便变得微妙起来。北宋的官员们都知道,曹后就其一生是支持旧党的,如今站在最高处的旧党统帅已经不在了,那些旧党官员只得无奈地将目光投向了司马光,可是司马光此时远在洛阳,而且司马光根本无意再回到汴京城中,是以此时的保守党官员,已经暗中失势了!一时之间,朝中好多旧党官吏向神宗和高容容请辞,高容容可算是见识到了大宋官吏的厉害,别看他们是文臣,可是较起真来,还真是说不过他们!对于这些人,高容容在头痛之余,还是批准了他们的辞呈,可是奇事又出现了,这些得了辞呈的朝臣们,对高容容此举,又是心怀不满了,无奈话儿已经说出,是以没有回转的余地了!这些人只得悻悻离去!高容容头痛地看着北宋的文臣,此时的王安石正好进来,高容容对她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烦闷,王安石你笑道:“太后,其实这也是我大宋的弊端!因为太祖皇帝自打下江山以来,重文轻武,是以数百年间,这些人得了进士之后,都是很骄傲的!这些,太后习惯了就好!”
王安石如是说道。高容容听了王安石这话,不禁笑道:“那么太后,我王安石也是进士出身,在太后看来,我也是傲慢的了?”
王安石最近和高容容早上朝见相处,到了晌午时分,又单独面见王安石,此时的高容容和王安石,在外间众臣看来,揣测心起,因着他们之前,在京口还有那么一段,这下子绯闻是不胫而走。大臣们当然不敢言语说出,但是通过姿势和眼神交流,已经足够了。可是高容容和王安石是浑然不知。高容容便也笑道:“介甫,你难道还不傲慢么?你都将大宋的乾坤扭转了!千年铁血宰相,介甫你也算一个啊!”
高容容不禁升起了感慨来。王安石便正色道:“我知道,太后,很多人都不理解我!不过我王安石兴许不要当世之人的理解,或许,千年之后的人,会理解我!”
说着这话时,王安石的脸上转瞬即逝间闪过一抹黯淡伤痛之色。高容容是捕捉到了。她当然知道变法的结果,可是此时的她,只能说道:“介甫,你不是常说一句话么?尽吾志而不志者,可以无悔矣!”
高容容将“不至”这两个字,音调是拉得很长很长。她是要借此让王安石知道,他的这个变法,日后还是要在巨大的压力下,被神宗又废除了的。可是沉浸在自己冥想中的王安石,是丝毫没有注意。高容容见他如此,便也欲不多说什么了。高容容看着一向衣衫简单的王安石,轻柔说道:“介甫,你还是听我的话罢,娶个好妻子,一生一世地照顾你罢!”
王安石听了,眼中闪过一丝缱绻,四顾无人,他便大着胆子,情不自禁地握住了高容容的手,动情说道:“容容,我王安石还是只愿意叫你容容!你可知,变法在我心中固然重要,可是终究还没有重要过你去!若是再变法和拥有你之间选择,我的心中,还是只愿意选择你!”
高容容见他如此,心中一阵颤动,她将眼睛,对上王安石的目光。二人半响是不说话儿,王安石是千言万语,一时不知如何说出,可是高容容,却是知道自己心有所属,可是不愿伤他的心,她对于司马光还是王安石,心中都是存有内疚之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