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昼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只见gin拉了张椅子坐在一边,嘴里叼了根七星烟,没点燃,离她三四步左右,低着头在看手机。
她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喀拉喀拉直响。
gin闻声抬起头,把手机往口袋里一扔,问到:“醒了?”
“你来多久了?”
她一直是一个很警惕的人,gin什么时候来的,她却一点意识都没有。
“不久,就一会。”gin拍拍衣服站起来,走上前摸了摸她的侧脸,“训导新人的事情你就先别去了,好好养伤吧。”
“嗯。”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只露出两只黑漆漆的眼睛。
……
虽然嘴上这么答应着,但是新人的第一场集训,她还是去看了。
那也是安室透第一次见到她。
他们的训导官是一个很健壮的男人,旁边还站着个年龄有些大的老人,而那个身形瘦瘦小小的女人,则是站在远处的看台上,戴着鸭舌帽,低着头,从安室透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她尖瘦的下巴。
“我是龙舌兰。”男人做着自我介绍,“接下来两个月的训练筛选,我将会担任你们的训导官。”
安室透在进来之前,只知道有前辈给他和景光铺路,但是并没有见到过那个所谓的‘前辈’,他和这个‘前辈’的所有联络和信息交流,都是靠毛利小五郎单线完成的,这很麻烦,但是减少了卧底之间的接触,就可以一定程度上大大减少战损。
为了防止岸冢那样的悲剧再一次发生,这一次警察厅保密方面做足了功夫,尤其为了着重保护已经做出一定成绩的沼渊知昼。
“有什么消息的话,我会通知你,但在不必要的时候,你不要主动联系我。”毛利小五郎坐在小钢珠店里,面前的机子中小钢珠噼啪作响,夹杂着他沉沉的声音,让知昼听起来有些费劲。
“知道了,毛利老师。”她点点头,站起身拿了外套准备离开时,路过毛利身后,低低说了一句:“岸冢老师的事,我很抱歉。”
“那家伙啊......”毛利眯了眯眼睛,咬着香烟口齿不清的说道:“这就是他的命吧,”
这就是......卧底的命吧。
“报数,然后报名字。”龙舌兰的视线在众人脸上扫过,就把他们的样貌记了大半。
知昼坐的这个位置,刚好能清楚的看到下面每个人的脸,她看着那个金发男人往前走了一步,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说:“我叫安室透。”
他跟照片上的模样不太相似。
由于照片是黑白的缘故,印的又有些模糊,他的发色和肤色,跟她想象中的模样是大相庭径的。
他的金发很柔软的样子,像一只金毛犬那样的漂亮的金色,皮肤有些黑,不过是很健康的古铜色。
“安室……透吗?”
......
“这是你们今天的近战教官,cointreau。”龙舌兰站在众人面前,声音洪亮的说道。
见到她是个女的,底下的人就叽叽喳喳了起来,知昼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站着,其实耳朵却在认真的偷听。
“cointreau我听说过,听说她被称为gin的影子呢。”
“啊难道,是那个意思吗?”
“不清楚不清楚,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这么瘦的女人,教近战?恐怕连我一个拳头都吃不消吧?”
“我吃不吃得消,你可以试试。”她说着,微微抬起头,盯着刚刚说这句话的那个中年男人。
众人这才看清楚她的整张脸,以及那双冷冰冰的黑眼珠。
被点到名的男人下意识的打了个寒战。
“或许,你们有人想试试吗?”
她又问。
“我来,我来试。”
安室透举着手,从人群中挤进来。
大家散开,为了一个圈,把两个人包围在里面。
“刀是假的。”知昼掂量着手中的短匕首,“但是打到身上还是很疼。”
安室透捏着匕首,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姿势。
知昼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将笑未笑的表情,后腿发力,就往前跃了过去。
安室透是做好了百分百准备的,但是知昼的速度实在是太快,让他压根没来得及反应,下意识想降下手臂挡住她袭过来的左手的同时,她已经一个侧身从他身边溜过,带过一阵清凉的风。
与此同时,他的脖子一冷,是那把未开刃的匕首划过颈动脉的感觉。
再回头看过去时,知昼已经收了攻击姿势,笔直的站在一旁,冷眼看了一眼安室透,把匕首扔给龙舌兰,头也不回的走了。
人群中一片唏嘘。
如安室透一样,刚刚大多数人都没看清知昼的攻击套路,仿佛只是一瞬间,只有一眨眼那么快,她就已经赢了。
“这是你们的第一课。”龙舌兰清清嗓子,“永远不要低估你的敌人。”
自那天起,就没人在背后八卦她跟gin的关系了。
再次见到她,是安室透出第一个任务的时候。
目标是个情报贩子,拿组织提供的情报去倒卖,拿卖到的钱继续买情报,再转手卖给组织,赚得盆满钵满,据说在海外别墅都买了几栋,组织早就想对他下手了,这次正好拿新人试水。
像安室透这种进来不久的新人,是要组织里的人带着做任务的,那个带着他的不是知昼,他只是在路边,偶然碰见了她。
说起来也巧,那天,正好是警察学校老校长的葬礼。
知昼本来是在组织的地下赌场盯梢,老校长人缘好,学生都喜欢他,下葬的那天,学生自发组织起来,举着他的遗像,绕着他生前最喜欢去的那些地方,最后又走了一遭。
其中就有,组织这个小赌场旁边的一家居酒屋。
现在居酒屋的照片墙上还挂着之前老校长和学生们一起来喝酒的合影。
可惜安室透入学的时候,校长已经退休了。
他没见过,只是听说过这个非常和蔼,很受学生欢迎的校长。
“太闷了,我出去抽根烟。”知昼站起来,从桌上随便拿了一盒不知道谁扔在这的法国高卢,摸遍了全身的口袋也没找到打火机。
“这,给你,cointreau。”
“谢了。”知昼摆摆手,推开那扇吱呦作响的老旧铁门,顺着窄窄的小巷,慢慢走了出去。
屋内数台点钞机哗哗作响,桌边的现金摞的小山一样高,旁边地上还放了几个满满当当的黑色袋子。
这只是组织的一个很小很小的据点,小到可以随时抛弃的那种,微不足道的小据点而已。
而这里面每天的流水走账,对一个普通家庭来说,可能一辈子都花不完。
两面的红砖墙长着斑驳的青苔,楼上的空调外机呼呼作响,制冷后流出的水滴顺着墙边蔓延下来,暗绿色的青苔也顺着水渍疯长。
这条小巷实在是窄,又常年不见阳光,她走在其中都觉得冷意森森。
知昼从烟盒里抽出一只香烟,叼在嘴里,没点燃。
远处,校长的灵车已经缓缓驶进这条小巷,周围簇拥的学生静默的捧着鲜花,车上放着警察之歌,这是一首很可爱的歌,像那老头子一样可爱。
“沼渊,你可要好好干啊。”临走的前一天,校长依旧怀里捧着几本书,黑色的圆边眼睛显得有些滑稽,他虽然年纪很大了,但是眼睛还是亮晶晶的,他捋了捋胡子,手上的老年斑随着他的动作皱在一起:“等你回来,给你安排个什么职位好呢……”
她还没回去呢,他就走了。
知昼停在阴影和阳光的边界处,眯起眼睛看了看天,说起来,她已经进了这个组织四年了,马上,就是第五年了。
当初进来的时候,毛利小五郎曾经跟她说:“你确定了吗?这项任务可能永远没有结束的那一天。”
也可能……你死了,就是结束了。
“我确定,毛利老师。”她当时信誓旦旦的。
知昼掏出打火机把烟点燃,轻轻吸了一口,这天天气还算好,但是好多大块大块的云,飘过来,就把整个火热的太阳都遮住了。
灵车缓缓驶入她的视线。
知昼看着那张遗像,和蔼的老爷子笑的很开心,似乎在说:“加把劲呀,沼渊。”
她扔掉那根被她吸了几口的香烟,几颗火星溅起来,但很快就灭了。
她往前走了一步,整个人彻彻底底的暴露在阳光下,朝着那辆缓缓驶过的灵车,抬起手,敬了一个礼。
她微抬着头,却见到对面二楼肯德基的落地窗边,毛利小五郎叼着烟,眉头紧锁的看着她。
被知昼发现之后,他吐了一个烟圈,朝她摇了摇头。
暴露在阳光下,行警察礼,实在是一个很危险的举动。
知昼以点头回应,放下手,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走进暗沉沉的阴影里。
我将向黑暗里彷徨于无地。
……
“账目别搞错了,我先走了。”知昼回到那个小小的,逼仄又拥挤的点钞室一直坐到黄昏,组织里的人大多怕她,她脸上很少有能够代表情绪的表情,说话也很少会带语气词,至于修辞什么的,她更是不屑用,她恨不得一句话全部用简短的单词说出来,组织说她冷冰冰的,说她是gin的影子,说她每次出任务都对那个金发男人言听计从,像个没有思想的机器人似的。
ginの影。
这评价实在不算好。
知昼离开那条小巷,往车子的地方走过去的时候,就见到了正在出任务的安室透。
他带着鸭舌帽,若无其事的站在路边,红绿灯下有个肥胖的男人拿着一张报纸,一边心不在焉的看着,一边叽里呱啦的打电话。
她看到他悄悄靠近,正打算出手的时候,路口处驶进来几辆警车,他们举着枪,大喊着让男人举起双手然后趴下。
安室透的步调陡然一转,整张脸隐在帽子的阴影中,眼角看着那个胖男人被押进警车带走,他对着耳麦说了几句,似乎在交代详情,得到了对方的答复后,他遍很快的混进看热闹的人群中,消失不见了。
怪不得毛利小五郎出现在这附近,他们是打算对这个情报贩子下手。
安室透进来短短几个月,就已经有独当一面的趋势了,至于另一个,诸伏景光,听说分在另一个组,她没见过,不过估计也不会差。
“诶,前辈在这里干什么呢?”
知昼闻声回头,安室透站在她的身后,一只手抄着口袋,目光深沉。
糟了,好像被他怀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