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摇头,视线一眨不眨的盯着大门。
似乎是听到声音了,朱红大门开了一条缝隙,里面探出一个下人脑袋。
看到是他们几个人,下人忍不住缩了缩头,才勉强走出来,开门见山:“几位少爷,王妃曾经嘱咐过小的,不论如何都不会再让你们进来,你们还是请回吧!”
他暗了暗眼,身形轻晃。
下人准备关门,却见云莫对着他的方向,低头弯下膝盖。
男人跪在了离王府前面。
下人吓得一激灵,他昨夜就负责守着门,那时云府派人过来,他也知道云莫重病,还请了好多太医诊治。
重病的人醒了之后跑过来跪在雨里。
云莫再怎么说也是个将军,而他只是下人,万一前者出了什么事,这责任他可担不起。
下人将门缝打开一丢丢,为难道:“二少爷,我们都是奉命行事,现在天还未亮,王妃还没醒,您还是回去吧,别为难我。”
他缓缓抬起头,满目皆是红血丝,配上苍白的脸,样子着实吓人。
云莫请求道:“我只想求见离王妃一面,她若没醒,我就跪在这里等她醒。”
下人更加为难:“二少爷,您这又是何必呢,小的可以帮您等着王妃醒了之后再去传话。但结局……”
他顿了顿,神情古怪:“你们几位应该都能猜得到。”
来了这么多次了,都是一样的。
云莫垂在身侧的手,忽然握紧。
他弯下腰,将额头贴在地面上:“求求你,帮我这一次。”
不光是下人,连云家兄弟都跟着吓了一跳。
“二哥,你这是做什么?”云鹤不可置信。
在他记忆里,二哥似乎一直与念念不合,他这个人高傲,就算是真的犯了错,也没必要给一个下人磕头啊。
云莫没回复他,继续对着下人道:“我想请你帮我给王妃递上一句话。”
下人瑟瑟发抖,心里苦的很:“您说吧,但要先说好,若是王妃到时候不愿意见您,您也别再为难小的了。”
“我知道。”
云莫撑着手臂,跪直身子,陷入回忆,沉默片刻后,他低声道:“请你帮我告诉离王妃,我知道她没有推云知音下湖了……”
又一次听到这个事,几兄弟皆是一愣。
下人只知道云知音已经死了,所以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也没问,点了点头:“离王妃可能还在睡,等她醒来,小的一定帮您传话。”
他露出苦涩的笑:“谢谢。”
下人赶紧关门。
抵着门框,叫苦连天。
看这个架势,云莫是打算跪到王妃出来。
他何时见过这个阵仗,犹豫良久,还是慢吞吞的走到内院去。
其实云念念已经醒了,只不过他为了拖延时间,为了让云莫自己离开,才说的慌。
结果云莫不离开,他也只能过来报信了。
彼时,云念念和秋秋在厨房里。
女子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单手拿着蒲扇,在锅子前面扇着火。
一进厨房,就有股香气扑鼻而来。
下人忍不住深吸了一口,好香,好好吃的样子。
曾经有幸吃了王妃做的一小块糕点,他记忆犹新。
云念念歪了歪头,很温柔的询问:“有事吗?”
他赶紧跪下,将云莫跪在外面的事情跟她说了。
下人:“云将军让小的跟你转达这样一句话,他说他知道你没有推云知音下湖了。”
云念念挑了挑眉,蒲扇险些沾了火。
温子墨路过,在门前停下来,好奇询问:“什么下湖?”
她笑道:“没事,大概是有人做噩梦了吧!”
他懵了懵,大步走进来:“三嫂有吃的吗?我有点饿。”
云念念将刚做好的糕点推给他,再吩咐下人:“你辛苦了,先回去吧,不用理会他,他若想跪,就让他跪着。”
得了主子的吩咐,下人如释重负,赶紧应下,回去继续传话了。
温子墨拿着一块糕点,刚咬了一口,疑惑不解:“跪什么?谁在跪?”
“云莫!”她很淡定的回答。
云念念问:“你不是说要离京吗?怎么还没走?”
他慢条斯理吃着糕点:“昨夜喝多了,元霜头有些痛,她说休息一会儿。”
“那正好。”云念念道:“你帮我一个忙。”
他立刻跑过来:“三嫂要做什么?”
“……”
“……”
云念念在温子墨耳边耳语几句。
她知道下人赶不走云家兄弟,但温子墨能。
男子听完了她的吩咐,拿着折扇晃了晃,眼底出现一丝狡黠:“好,我去帮你说。”
“不过啊,我现在累了,也要休息一会儿才能说。”
意思就是想让云莫再多跪一会儿。
云念念笑笑:“你随意吧!”
她看向下面,乌云密布,嘱咐了一句:“雨要下大了,你和元霜离开时多穿些衣服。”
……
*
下人回到门前,将云念念的意思传递回去。
简而言之,不见,想跪多久跪多久。
云莫早就能猜到是这样的结局。
膝下是冰凉的地面,他跪的笔直,此时此刻,眸色黯淡,脊背弯曲了一点。
下人传完话,怕他们纠缠,赶紧关上了门。
云修叹了口气:“老二,回去吧!”
他摇摇头,继续跪着。
视线始终落在那扇朱红大门的门缝处。
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带着忏悔:“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不愿意原谅我了。”
“我就是个混蛋,是个罪人,我罪无可恕……”
几兄弟面面相觑,
在他们印象里,云莫做的并不多,
云遇觉得,真正罪无可恕的是他,他才是害念念最深的那个人。
闻言,云莫眼睫颤了颤:“二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阵冷风刮过。
云莫闭了闭眼,眼底又是一滴泪流下。
望着紧紧闭着的朱红大门,他缓缓说出:“我在昏迷的这些天里,做了一个很长,很真实的梦,又不是梦……”
“准确的说,我是重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