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朗华在正厅回花房的路上与姜绾正面迎上,她忙行下一礼。
“哎哟,用不着这些虚礼。”
“应该的。”
她是晚辈,顾家也于她扬州的生意上多有照顾,她敬重顾朗华如同父辈,无论如何这礼数都得到位。
但这也无意勾起了顾朗华的愁苦处,他一叹,“要是九思能有姜公子三分,便就好了。”
“顾老爷无需多虑,我与九思兄弟相称相伴近三年,知他非外界传闻那般不堪,他有的是我所没有的一颗赤子之心,他才思敏捷,定能晓得其中厉害关窍,不会让您的心白费的。”
“好啊,好。”顾朗华压下那份忧心,笑开问姜绾,“你今日来可是有要事?”
“正是。”她微微颔首,“不过此事最好是老爷和夫人同时在场与在下相商。”
“很严重?”
姜绾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早日商讨出个结论,待到风起之时,方才有应变之机。”
她的眼睛有神且黑白分明,顾朗华当即意会,“请书房一坐。”
不一会儿,江柔安排好了梁王使者,急匆匆赶来,顾朗华着令下人退避书房,不准靠近。
江柔一看姜绾也在,就坐在自家老爷的下首,反应道:“是生意上出事了?”
“非也,夫人请坐,听在下慢慢道来。”
顾朗华点头。
江柔落座,姜绾确定周围没有耳目后,方才开口道:“商队来的消息,东都恐将生变。”
两夫妻自少年时相互扶持,经营起偌大的顾家商业版图,见过大风大浪,并非胆小怕事之人,但陡然听到这话,还是不由得变了脸色,“可有依据,这话可不能乱说。”江柔道。
姜绾垂下眼帘,实话是不能说的,毕竟这其中涉及到她一直在打造的消息网。
“我若拿出依据,你们也可怀疑那是伪造的,只是九思与公主婚事做不得假,这便是讯号。”
“是的。”顾朗华闷声道:“人们都道娶了公主,成为驸马是天大的荣幸,但我们不这么觉得。”
“这就对了,这门亲事,于顾家于九思只有弊没有利。”姜绾打着扇徐徐道:“梁王会极力促成九思和公主,打得便是你顾家的资产,为国吗?非也,是为他自己,黄河洪涝历来是难题,不是不想修,也不是不能修,是没钱修,大荣现下急需巩固内政,拉拢民心,可一旦修了,做成于百姓是好,可不成呢?国破山河碎,那么今年黄河汛期一到,变数必至,只在早晚。”
江柔和顾朗华相视一眼,显然姜绾是字字句句都说到了他们心坎上。
顾朗华起身一拜,“姜公子当真深谋远虑,心智于同龄人中简直无可匹敌,佩服,佩服。”
姜绾连忙起身扶起顾朗华,“顾老爷折煞我了,我不过是比之其他人早出来做几年生意,消息灵通些罢了,当不起如此夸赞。”
三人重新落座,江柔则道:“如今顾家拒了公主这门亲事,恐已是触怒了朝廷和梁王,想善了怕是不行。”
“不仅如此,扬州城中如今出现了一位姓洛的商人。”说话时,姜绾看向顾朗华,见其神情一僵,却又极快地压下了,看来关于洛子商,至少是姓洛的,顾老爷一定知道些什么。
姜绾打开扇,收回视线,“扬州行商来往之人繁多,本不足为奇,可据我所查,这洛公子并不简单。”
“那我顾家该如何避祸?”姜绾抬眼看去,江柔估计早有想法,现下开口问,怕是在探自己口风。
也罢,交代清楚,也好让顾家多信任自己几分,毕竟顾九思异性兄弟这一个头衔,还不足以让他们相信。
“天下大乱,各州节度使便可举起正义之旗自封为王,一旦打仗,钱必不可少,顾家作为江南首富,谁人不眼红,又焉知那王善泉没有称王称帝的想法,到时焉知他不会拿顾家开首刀?”
这个答案必然是肯定的。
“外有忧,内有患,扬州,顾家若要得到保全,便不能再待,必须走。”
“可……”江柔蹙眉,“走,又能走去哪儿?”
姜绾心中有一处选址,却不好言明,只道:“这个还有时间可以考虑。”
姜绾起身,执扇郑重一拜,“恕姜晚不敬,等到江河江大人受贬的消息,梁王是否会谋反就不用在思考了,那个时候,一切成了定局,顾家再想出扬州就难了。”
“公子消息独到,为何要与我顾家分享?”这次,顾朗华没有从主位上起身而是肃声问道。
姜绾一笑,“不瞒二位,一来,我与九思兄弟相交,打心底里不愿见他遭难,二来,在下是生意人,无利不起早,助顾家离开扬州此举虽是冒险,但却比跟任何人合作都划得来。”
“毕竟这钱嘛,说好挣也好挣,说不好挣也不好挣。”姜绾故意卖了关子。八壹中文網
江柔温和道:“那请公子详细谈谈之后作何打算,顾家也好筹算好答姜之礼。”
“好说。”姜绾在屋中踱步,“顾家家大业大,贸然转移资产很容易被发现,到时惹得扬州城人心浮动,那反倒给了王善泉发难的由头,在下各州皆有生意往来,甚是繁杂,可借出商队,供顾家秘密转移,想来等他们察觉,已是尘埃落定。”
“待定下去处,再由商队将那些资产慢慢挪移便是,虽是复杂了些,但却是最保险的。”
“那……”江柔自然知姜晚所提建议有多好,可这也意味着顾家要满足的条件可能不低。
“夫人不必紧张,姜晚不会狮子大开口,我还要继续和顾家做生意和九思做兄弟呢。”姜绾笑得人畜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