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歹人勾结,甘心做玄一的棋子,这,就是他们为之效命的天宫天后,上神,芜浣。”
予追将长明剑架在芜浣肩头,剑刃贴着芜浣的脖子,冰凉的触感落于肌肤,惹得她连连战栗。
“你不能杀本宫!你,你是魔神!是魔!人人得而诛之!”
闻言,众人都不大赞同起来。
毕竟予追于乾坤台上,于混沌之劫下,救过众生,这做不得假,更何况他们能再得生机,也多亏了刚才予追的施恩。
这时,一束金光急急砸下。
“天帝陛下,景阳大殿!”仙族将士连忙拜下一礼之后,是头都不抬了,毕竟天后伤成这样,多看两眼很有可能就会受牵连。
“芜浣!”
“母神!”
暮光和景阳想要上前,却被天启止住。
“妖神?”
“暮光,你错过了一场好戏。”
上神威压蔓开,暮光眼底的金色飞快的闪过,又缓缓沉寂下去。
暮光本体为五爪金龙,瞳色为黑,只有在极怒之时瞳色才会有变化。
他死死盯着被天启护着的女子,质问道:“是你伤了她?”
“是本君。”予追冷眼看去,待风枪的银色虚影再一次压下。
“父神!”景阳一时慌神,想要出手,却被暮光直接制住了。
“魔神!?”
他不可能忘了予追这方大阵。
“暮光……”芜浣戚戚道。
“闭嘴。”予追手一动,长明剑就在芜浣脖子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天启退至予追身旁,更近的看着她。
她好像是变了,又好像没有。
予追撤下长明剑,将芜浣扔给暮光,“你既为天帝,这几万年也有功德建树在,这人,本君就不杀,交给天帝陛下处置。”
“她所犯何错,本君不再重复,在场众人皆是见证,天帝陛下一问便知。”
“不过本君提醒天帝陛下一句,当年你杀了本君的人,本君当时无暇顾及,如今归来,若天帝陛下给不了本君合理的交代,本君不介意将当年的债一并讨回。”
予追一口一个天帝陛下,却让人觉着嘲讽意味十足,而她口中暮光所杀之人便是常泽。
刚一见到暮光,常泽就不由得咬了咬牙,想起了妖元破碎的痛苦,运初自然也记得那惨状。
暮光却是无所谓道:“人还活着。”
予追觉着好笑,或许因着是花亦的身体,还沾点花亦的情绪在,她直接用真神威压将所有人都压跪了下去。
“人是本君救的,和你杀人的有什么关系?”予追挑眉,随即又转向仙族的将士,问道:“难不成因为今日本君救活了你们,置你们安危于不顾的天后芜浣就无罪了?就不能被惩?”
“若是这样的话,那本君不如不救。”
无人敢应声,渊岭沼泽寂静一片。
没有多少时间了,是以予追只减轻了威压,并没有完全收回,这让不少人人好过些,但还是有因此折腰屈膝,苦不堪言的。
予追握着长明剑踏出,行于虚空,天启想要上前的步子就又顿住了。
“玄一。”她轻唤,紫涵和运初便看着那已经闭合通道再度打开。
不多时,一身白衣,黑发尽染,神情淡漠的男子现于众人眼前。
在场众仙妖中见过玄一的寥寥几人,就连常泽和运初也未得见过,这猛然一见到,俱是惊艳。
张扬,但又不同于天启,是内敛的张扬,视众生皆为蝼蚁。
“我以为你会来呢。”予追淡淡道。
“你唤我,我总是要来的。”玄一浮出笑意,“毕竟等你这一声几万年了,你还真又帮了她。”
“是啊,连我都没想到,我的小花蛇,小花亦,会那么不甘,直到死。”予追压下眉梢,眼露悲伤。
紫涵亦听得心痛,很不甘吗……
予追朝玄一举起长明剑。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两人平和的对视。
“知道,我不躲,不避。”
话音未落,长明剑没入玄一心口。
没有丝毫犹豫。
“万年养育,今日一剑过后,尽湮灭。”
予追拔剑,玄一的白衣被染红大半。
“若是花亦,换做任何一个人,逼迫她,背叛她,算计她,还害死紫涵,她都不会放过,一定会杀了他。”予追恸心道:“除了你,只有你!她留你性命。”
“如果是我,我会杀了你。”
银光流转,万籁俱寂。
玄一垂眸笑笑,让人看不见他的情绪。
他说:“因为她也想让你回来啊。”
这无疑戳在了予追的痛楚上。
她眼中涌了泪,但强忍着没落下,只摇摇头说:“但不该是这样,你不该一步步逼她至绝境。”
“我没时间了。”
予追突然的一句,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包括玄一,“什么叫没时间了?你不是……”
“我回不来了,没用的。”
“放弃吧,就当天命不可违,放过自己好吗?我不想再因为自己,有任何人受到伤害了,那样活着,于我而言,是生不如死。”
玄一伸手去抓她,却落了空。
予追退开,“玄一,别逼我。”
“你想永远封我在九幽炼狱……”
他皱眉,“你如今都已经有重活一次的机会了,为什么还要走!我不明白,你们究竟为了什么要听天由命,为天道去死!”
予追想了想,“我是用我的选择换了他们能再选择一次,我不后悔。”
“玄一,你将自己作为花亦的天,定下她的命数,她败了,就没有了选择,我有能力让她再选一次!”
“你是面对不了那条蛟龙吧。”玄一固执道。
予追看向紫涵,点头应道:“是,但不全是,我没有留下的必要。”
“那他呢?”玄一望向予追身后的天启,“他一直在找你。”
又是一阵沉默。
予追攥着的手松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白兰玉佩浮现,她的周身起了薄薄一层银光。
“代我转告余风,不要让我后悔,救了他。”
渊岭沼泽上空,予追布下的阵法开始崩裂,待风枪转着圈的挽留,可就是再不舍也无用。
残魂出窍,花亦的身体便向下坠去,好在被紫涵及时接住了。
予追来到天启身前,歪着头笑了笑,说:“当年在明堂,你说你会找我,没想到是真的。”
“是真的……”
“你已经将对我的承诺完成的很好了,六万年,够了,别再找我了。”
“我还以为你连句话都不肯对我说呢。”
“怎么会……只是我又要走了。”
“不可以不走吗……”
她微笑着摇头。
天启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
是修过的紫镯。
常泽看见的瞬间就哭了起来,但没敢出声,运初也是一阵心塞。
“你的生辰礼,别再弄碎了,我手笨,修了好几百年才修好。”
“我给你戴上吧。”
天启伸手捞了个空,又一次还是空。
“可惜了,戴不上。”予追含着泪说。
“怎么会戴不上呢,怎么会呢……”
魂魄没有实体。
“天启,别这样。”
她不敢碰他,她怕他更难过。
予追的身影愈发透明,她要以魂体渡煞灵过忘川,要送擎天之玉下凡去净化魔骨,历她的造化。
她不能再留了。
最后她听得天启说:“我不能再接受失去你一次,纵使逆天,我也一定要把你留下。”
穹顶,紫月撒下的光辉映入众人眼中,静谧之下,似能听得花草树木的摇曳摩挲声,予追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是天启。
这也是自她降世以来,得到的第一个拥抱,但她还是推开了。
她看着天启,从他眼中只看见了自己,遂问:“你要做什么?”
“我愿舍去一切,换你回来。”他的目光极尽眷恋,修长的手指拂过眉间,抚平予追微皱的眉头。
此刻,他满足快意,“神骨、神识、神源,天道那死老头儿想要就都拿走便是,我只要你。”
天启见予追眼底仍是迷惘,直接抵着她的额头问:“你还没看明白我对你的心意吗?”
“当年我都没能看分明,现在又如何能看清……”
“没关系。”他淡淡一笑,“若我能活着,我就追着你,让你再喜欢我,答应嫁给我……若我陨落,你放下我也是极好的……”
他的神力开始涣散,神识渐渐模糊,声音愈发的低。
“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