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她柔弱的外表反差实在是大,不过也当真坚强。
胆色俱佳的人寂佩向来赏识,之后她便留了叶冰裳在身边做事,赐其无限风光,只是没能长久。
萧凛,盛王嫡子,人称山茶花殿下,他的夫君,亲手杀了她。
说起来,是算故人了。
日渐黄昏,“小姐,六殿下昨夜派钟泰送信来说他今日休沐会来粥棚帮忙,这算算时辰也该到了,你把勺子给我,去打扮打扮?”
叶冰裳想也没想拒绝了,寂佩尚在此,指不定会让人以为她以色侍人,她不愿叫人看轻了去。
“钟泰跟我说昨日他们去练兵,在城郊遇到了二小姐,那个泼妇还不肯放过六殿下……”
“不可口出恶言!”叶冰裳低声呵斥道:“往后少听些闲话吧。”
“小姐!你前些日子被她推下湖还染了风寒,老爷他们可曾有半分管教二小姐的意思?”
叶冰裳眼底划过一抹难堪,“以后不许再提起此事。”
寂佩不管主仆二人的窃窃私语,见粥桶空了便放了勺子,“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她回过头去看澹台烬,他已经撑着头睡着了。
“夫君。”寂佩唤了声,走上前,轻轻扯了扯澹台烬的衣袖,“天冷了,我们该走了。”
叶冰裳不自觉地眼露艳羡,可她哪里知道澹台烬的膝盖还因跪久了冰面红肿着。
在外面秀夫妻恩爱?
又变态了……
澹台烬心里直犯嘀咕,但没有表露。
两人刚走,叶冰裳也收拾东西准备回府,这时萧凛到了。
“冰裳,我们好不容易才见一面,这就要走了?”
“回去晚了失了体统,怕是要被家中长辈责怪了。”叶冰裳低眉浅笑。
萧凛也含着笑,嗔怪道:“我这些日子在城外练兵,盛国的军营有一大半的规矩都是叶大将军定的,等回了城,想和你多说几句话,没想到啊,还有你们叶家的规矩等着。”
寂佩回望了一眼两人的说笑,竟生了几分感慨,如此相爱怎就走到互相厮杀的地步了呢。
鲜红在脑中一闪而过,手心的温热不自觉牵出了几分粘稠,她紧了紧手,有些恍惚。
“怎么了?”
寂佩松开澹台烬的手,隔远了才道:“没怎么,没休息好而已。”
天空又下起了雪,没一会儿就大了,寂佩不畏冷,冬日里总是穿得单薄,全靠之夏提醒着加衣,今日之夏的工作没有做到位,许是未料到寂佩会出去那么久吧。
澹台烬看了看怀里的新衣,一边展开一边快走两步为寂佩披上。
寂佩驻足,看向澹台烬。
“不怕冷不代表不会生病。”他说,然后为寂佩合拢外衣,防止寒风继续往里钻。
寂佩没说话,她依然走在前面却放慢了脚步,长长的外衣拖在落白的地面上留有痕迹。
澹台烬埋头循着寂佩的脚印一步又一步,他以此为趣,想要就这么一直走下去……
之夏抱着狐毛斗篷和莹心一并等在公玉府邸大门前,一见寂佩和澹台烬回来立马迎上。
寂佩将属于澹台烬的外衣换下,交给之夏,嘱咐道:“洗好晒干为姑爷收好。”
行过前院,中庭,她朝山湖书阁而去,澹台烬仍是步步紧跟。
“澹台烬。”
寂佩突然停下转身,险些与澹台烬撞个满怀。
他扶住她的双肩,下意识答:“我在。”
寂佩忽然想到破光阵前的最后一眼,猛地打开澹台烬的手,“跟着我做甚,你没有自己事可做吗?”
他想了想,“确实没有。”
“那你就去书阁待着。”
“好。”
他于纷飞大雪中目送寂佩消失在小路的尽头,然后真就去了书阁到半夜都没回卧房。
寂佩是一觉睡醒了才发现。
她揉了揉眉心,唤来之夏问:“姑爷人呢?”
“是莹心送了晚饭过去,姑爷好像一直在书阁没出来。”
“好,我知道了。”
之夏出去时被寒风一灌缩了脖子,“今儿这风真大啊……”
之夏的一系列动作都被寂佩看在眼里。
“冷吗?”她低语了句,穿戴好步履匆匆往书阁去了。
今夜无月色。
书阁里本有的亮光在寂佩推门而入的那一刻消失。
“澹台烬。”
没有得到回应,她便继续向里走。
四周黑漆漆一片,寂佩站定一团亮光自她手心生出,随即被抛向空中。
书阁顿时被照得恍若白日,也是那一瞬,寂佩的手腕突然被抓住,一股力道将她向下带去。
“我在这。”澹台烬半躺在台阶之上,手不经意地落在寂佩腰间紧紧圈着她。
几乎是本能,寂佩死死掐住澹台烬的脖子,冷声道:“放开。”
“不放。”
他似笑非笑道:“我竟不知你还会仙术,怎么不教教我?”
“你天生邪骨,一旦成为魔神,不需要我教你也可拥有无穷无尽的力量,这点萤火之光怎能与你争辉?”寂佩盯着澹台烬,眼底如一潭死水,幽秘森冷令人生畏。
“你自己不也不知道如何让我成为魔神,那还有何好说的?”他敛下眼帘,慢慢松开了寂佩。
“有法子。”
澹台烬楞地看向寂佩,她并拢两指沉而稳地戳在他的胸口,看着他说:“杀了叶夕雾。”
“铲除这个绊脚石,你迟早会是魔神。”
“这么肯定?不过叶夕雾和我成不成为魔神有何关系?”在他的印象里,叶夕雾只一个痴恋萧凛不得的蠢笨之人,值不得寂佩如此放在心上,若非叶夕雾,他们也做不成夫妻。
“若我说,叶夕雾会阻你,甚至会杀了你呢?”
澹台烬却笑了,“阻我?阻我成为魔神吗?难怪你想杀了她,但为何你不动手要我去?”
“你我夫妻,没必要分那么清楚。”寂佩撒了谎。
“是我们,你说过的。”澹台烬温声提醒道。
他盯着寂佩,企图捕捉她眼底的任何一丝变化。
又是这个眼神……
寂佩直接抬手捂住澹台烬的双眼,“你病才刚好,回吧。”
她脱离他的怀抱。
光亮已经散去,澹台烬仿佛又回到了他冰冷漆黑的世界。
也不等等我……
正想着,一只玉手出现在他眼前。
“走。”
寂佩折返了回来。
她不看澹台烬。
因为不知道怎么了,她已经无法直视他。
按理来说,只有做了亏心事的人才会这样,可自己明明一直坚守着初心,并没有做错任何事,自己只是想让澹台烬活着,成为魔神……
之后几天,寂佩只出去过一趟,其余时候都跟往常一样,看看书,写写字……
但澹台烬总觉得寂佩哪里不一样了,是以便常跟着她打量她。
寂佩不管也不搭理他,不过出去的那一趟,她将他捆在了卧房里。
“你放开我。”
“不行。”她挥手闭了房门,还顺带封了澹台烬的声音,然后又唤来之夏和莹心,说:“姑爷在午休,不要打扰。”
但这都还不是最绝的。
澹台烬招去乌鸦继续跟踪,却被轻而易举识破。
“省点力气吧。”然后寂佩用术法掩去行迹,彻底消失。
真是变态的愈发莫测了……
一天,两人正窝阁楼上赏雪呢,之夏急急跑来道:“宫里来旨,让姑爷入宫面圣。”
澹台烬想了想,没想到盛王会召见他的原因,他又看向寂佩。
“我也不知道。”她耸了耸肩摊手道,“这样吧,我跟夫君一起去。”
盛王宫
吴总管拦下寂佩,“公玉小姐,陛下只召见澹台世子一人。”
“明白,我且就在这等着。”
待澹台烬被领了进去,她方才好好瞧了瞧这离开好些时日的皇宫。
见着寂佩的宫人,难免少不了议论两句,她听了也就听了,并不在意,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那么些话术,没什么新意。
大殿内,澹台烬穿着前不久买的新衣,恭敬地立在那处,他与盛王隔着一帘黑幔,盛王是何表情他看不见,只听得到声音。
“这是一封从景国来的书信,是宫里寄来的,你想看吗?”
“不想。”
他回答的干脆。
“想要得到亲人的音信呢是人之常情,你说不想反而诈伪了。”盛王试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