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北并没有问北乐是怎么认出自己的,他神色从惊讶逐渐归于平静。
“最近宫里变动较大,你在这里先待着,等过几天,我来接你回去。”
卫北说着,见北乐起身,把他坐起来的小身子又按了回去。
“我知道你担心他,吃了些苦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这个他指的是凌绘乙。
刚刚北乐与章自得的对话,他听到了。
“你要联合章自得,救出他?”
北乐小脑袋点了点,轻轻‘嗯’了一声。
卫北眉头微蹙,“国师那里,你打算怎么做,需要我做什么?”
“引开国师。”
唯有把温苡淮从宫中引开,才有机会救出凌绘乙。
“这不难,你隔壁那位要小心。”
按理说,以章自得的本事,闻人续根本发现不了他,可居然察觉到了,那就证明这人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秦执从踏入房间那刻起就施了结界,任凭闻人续再厉害,也听不到。
昏暗寂静的屋子里,安静的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哥,这次刺杀,有你的……”手笔吗?
北乐并没有说得很明白,秦执知道他想说什么,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不过他并没有蠢到让自己的人去做这件事,而是配合着别人演了一出戏。
明面上,所有人都怀疑他的防范措施做的不好,是故意的,自导自演,却不想他也只是顺势而为。
其他人都觉得是他,这不重要,只要皇帝觉得不是他,那就不是他,想必皇帝心中已经大致知晓是谁了。
屋内一团暗红色的力量在北乐手掌心上燃烧起来。
秦执看到那抹红色之后,愣了一下,手不由自主的紧握成拳,连指甲刺入血肉里,渗出丝丝血迹,都没有发觉。
北乐就那么躺在床榻上,任由掌心处的那股灼热不断燃烧。
这是‘刿’残留的力量,他还来不及吞噬。
掌心的那股力量被覆盖熄灭,秦执的大手不知何时已经放在北乐的手心上。
北乐的内心是震撼的,他眼睛蓦的瞪大,抬眸看向秦执。
秦执半个身体几乎笼罩在黑暗中,黑眸深邃藏着诡异的暗芒,似是蛰伏已久的凶兽,蓄势待发。
‘刿’的力量寻常人根本不能直接接触,他只是猜测,在银电之境中,秦执好像并没有受到‘刿’图腾的影响。
只有至纯至善,心中没有邪念的人才能缓解‘刿’所带来的影响力,它的力量能勾起人隐藏在内心深处所有的情感,爱恨,贪欲,嗔怨等,甚至能不断加强催化。
北乐在秦执的眼中看到的是‘恨’,那恨意浓烈的让北乐心惊,心里闷闷的,他不知道秦执的过去是怎样的,可那么浓烈的恨仍旧让他保持着一丝理智,秦执的意志比他想像的,还要坚定。
与此同时,在一处秘境之中,感受到北乐内心不安的神隐,他容貌俊美,浓密长睫轻颤,性感薄唇紧抿,长长的黑发被打湿披在赤裸的躯干上,赤着上半身,露出精瘦结实的臂膀,腰腹上的肌理分明,力量感十足,他盘腿坐在瀑布下,任由倾泻而下的水灌溉在他的身上,寻常人恐怕早就被汹涌澎湃的水冲刷走,而他却是纹丝不动。
顷刻间,他的身形消失,那块承载着他的石头上,一柄通体耀黑的长剑竖立在那里。
‘快了……’
北乐感觉到神隐的位置,一闪而逝,可他还是感觉到了。
他感应到神隐剑魂的颤抖,兴奋与激动。
随着北乐自身力量不断加强,神隐也有了片刻的喘息。
北乐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快步走到窗户边,目光直直的看向一个地方。
秦执一言不发的跟上前,他默不作声站在北乐的身后。
眼中的恨意逐渐消散,目光恢复了清明。
“哥,能告诉我,你的过去吗?”
秦执的手正准备搭在北乐肩膀上,听到北乐说的话,他的动作一顿。
每个人身上都有秘密,北乐有,他也有,只是他的秘密就是过去,那不可触碰的过去,满目疮痍的过去。
北乐转过身,面对着秦执,尽管比他矮了一个头,气质却与之前截然不同。
如果说之前是无害纯洁的,那么现在就是矜贵清冷的。
他抬头,漂亮的异瞳中,都是他的倒影,好似满心满眼都是他一个人,看久了不由得深陷其中。
想到这,秦执轻笑一声,“九年不见,变了许多。”
大手在北乐毛茸茸的小脑袋上揉了揉。
北乐头顶两侧银白色的猫耳抖了抖。
秦执只揉了几下,就快速抽离,没有过多停留。
感受着头顶上那残留的重量,北乐居然没有丝毫的抵触。
秦执这人,外表看似冷漠不近人情,可偏偏是这样淡漠的一个人,自己待在他身边,却让他出奇的安心,心也渐渐的平和下来。
说出来,可能自己也不信,第一次见到他的本来样貌时,他就感觉到那陌生的熟悉感。
那种奇妙的感觉,那时他并没有恢复记忆,现在恢复了,仔细品起来,竟与神隐有几分相似。
从那天心魔诱惑他对秦执下手开始,他就察觉到了不同。
那丝丝缕缕,说不清,道不明,可能连秦执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他的与众不同。
事实上,秦执是知道自己的与众不同。
如果没有那层‘恨’,他感觉他出生的那刻起,就在等一个人,也可以说追觅一个人,那个是谁,叫什么名字,是男是女,多大了,他一概不知。
在日月学院里看到北乐,并且把他认出来时,他那时是动了杀心的,不过一个不受宠的兽人皇子,一个皇室视为污点的存在,杀了也是无人问津,他也不用承担暴露的风险。
可看到那张单纯无辜的小脸,他竟然不愿意伤害他,心里仿若有道声音告诉他,不要伤害他,不可以杀他,杀了自己会后悔的。
“过去……”秦执轻喃。
他的思绪,乱作一团,理智告诉他,告诉北乐,他能告诉你想知道的一切,心底却不想让北乐知道,那被鲜血染就的过去。
北乐就那么任由秦执在自己的面前走神,他没有出声打扰,也没有催促,而是默默的走上前。
在秦执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拥住了他。
雌雄莫辨的少年音,如涓涓细流般,安抚他七上八下的心跳。
“我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说的事情,我不强求,可是,我想知道,哥,我真的想知道你的过去,不管是九年前还是九年后,我看到你因为我手掌上的这股力量,失控,变得不像自己,甚至不惜豁出的这条命,也在所不惜,只为与那股力量对抗,我就感觉到心里闷闷的,尤其是看到你倒着血泊里……”心里就感觉到无穷无尽的心疼与那彷徨无措的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