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君本来是想笑着恭喜这位公主殿下,恭喜她。
但是恭喜的话,她说不出口了,也不知道恭喜她做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恭喜她,只是嘴巴里哽了又哽,眼角滚着泪,脸上却想带着笑容祝福她。
陈昭君这个模样,直接就把云飞燕给招得伤感万分了。
云飞燕尚且哽咽着,能说出两句调皮话来:“往后的日子,你自己可要小心啦!你看看,如果你打小的时候对姐姐我就有现在这种觉悟,多好啊!非要到你和我这般分别的时候,你才知道姐姐我对你的重要性!”
云飞燕说一句,陈昭君也就点一回头。
陈昭君那么乖乖的点头,云飞燕心里头又是一酸。
云飞燕抿着嘴唇,吸着鼻子,揉着眼睛,还安慰陈昭君:“你放心,你管好你自己!我那儿,你是不用担心的!你知道我,本公主眼里容不得那些人放肆。没有谁能把本公主怎么地的!你就放放心心吧!”
那时,桃子进来传话,说:“吉时已经到,公主殿下该启程了。”
说到启程,陈昭君的眼泪又是刷刷的掉。
她这孕妇容易伤感,竟是一时情难自禁,拉着云飞燕的手,还一把就扑进她的怀抱里,而这一扑,除了自己的肚子大得太过于突出,使得她一个鼓鼓的肚子顶着那位公主殿下的心胸不说,她伸手去抱,却只抱到了公主殿下厚重的凤冠霞帔,没有抱到实实在在的胳膊腿脚。
陈昭君松了手,那眼睛都已经哭红了。
云飞燕伸手给陈昭君抹了一把眼泪:“你做得对!但凡女子出嫁,她的家里人是应该舍不得,狠狠为她哭一哭的。说是这样能够去晦气!
“你看啊,咱们从雍城出来的时候,我那娘家人里,皇后娘娘肯定是没有为我掉过眼泪的,我那狠心的皇帝陛下爹也没有为我掉过眼泪,其他的人我也不知道了,或许我娘我舅舅也有舍不得吧,不过,本公主作为和亲的公主,都给他们长脸呀,他们怕是不敢明目张胆掉眼泪。
“只有你!你这时候哭,做得好。陈昭君,你真不愧是我云飞燕的姐妹!有你这一哭,我到了大皇子那林华府上,总是一路坦途了!
“还有,你别想着我是去到别人府邸上过日子了!我算了算时间,从林华府到你这长安王府,快马加鞭一刻钟的工夫都不到,本公主随时回来看你们。我明儿就回来!”
云飞燕罗罗嗦嗦说了许许多多的话,在陈昭君哭红了眼睛面前,她终究还是被人催着上了花轿。
云飞燕那脚一踏上花轿,她背对陈昭君,背对长安王府,她再也不用掩饰在陈昭君面前自己的脆弱时,那一刻她心里便是在忍不住满腹的心酸,无奈,难过,委屈以及对未来的毫不知道不知所措,所有情绪都掺杂在一起,她终于哭了。
花轿的帘子门一概上,她便嚎啕地哭起来。
她知道她的哭声可能早已经传出去了,可能很多人会笑话她,在后头跟着骑马的辜老太傅听到她的哭声,肯定又会唠唠叨叨的,公主殿下不可,公主殿下收着点脾气,不要哭了!可是,她管不得了。不是想哭,而是她心里实在是太难受了,她实在是太委屈了,她就想哭。
眼睛哭红了不漂亮,没关系,妆哭花了无所谓。
反正盖头遮着!
就让她好好哭一回吧。她从雍城出来,一路上从没掉过一滴眼泪,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多可怕的事情,多么残忍的对手,她都没有哭过。
而这个时候,就让她哭一哭吧。
云飞燕作为今日的主角新娘子,她就那么不管不顾,就那么畅畅快快地哭了一路,从长安王府一路哭到大皇子的林华府,那一路上是毫不泄气地哭,哭到她下花轿时,那声音都哭得嘶哑了,肩膀还不自觉地抽泣着。
云飞燕几阵抽泣,被碧桃从花轿里头扶着下来。
碧桃小声地告诉这位公主殿下:“公主,她们说今天皇帝陛下他亲自来观礼!”
碧桃的言下之意是,公主殿下,你该收敛一会儿,你再哭下去,可能就收不了场了。
云飞燕哑着声音回答:“本公主知道!”却免不了又一个抽噎之声。
真是既滑稽又可怜。
云飞燕管得住自己不哭了,但是那个忽然而来的,因为哭得过头了,伤心过头的,那种抽噎之感,她却稍微有些控制不住。
等到司仪婆子们把那大红的喜带这一头让她拿着,那一头牵在大皇子手里,她一抽噎,那劲道竟通过这个喜带把那头的大皇子给牵得动了动。
大皇子那时候,也是实实在在感受到了今天这位新娘子她心里究竟是有多么憋屈,委屈和可怜了。
看,人都给哭成了这样了!
这还是传说之中的那个飞扬跋扈,脾气不好,凶巴巴的,让人一看到就害怕的那位和亲公主吗?
明明是一个委屈可怜的小娇娘啊!
新娘子头上遮着盖头,只有距离她身边最近的大皇子新郎官能够感受得到她的那份不受控制的伤心,而新郎官没遮盖头,大家可是把新郎官的所有表情看得清楚。
这新郎官实在没有多少表情,对于皇帝陛下亲自来为他观摩主持婚礼这样的大事,他也没有多少热情可言。
但大家都不往心里去,都为这桩婚事终于尘埃落定而感到高兴,也都理解这大皇子府上向来人丁稀少,而大皇子又是一个不爱热闹的,所以大家观礼之后喝了几杯酒,就在管家的主持之下一个一个的离开了。
那天晚上连皇帝陛下都撤得非常的早。
本来张灯结彩的一个林华府,须臾之间热闹无比,鞭炮齐鸣,而须臾之间又十分得安静,大红色之中,透着一种热闹过后的落寞和冷清。
云飞燕那时坐在新房的喜床上,碧桃在一旁。床上摆了一些枣子,花生之类的干果,桌子上空捞捞的。
也没有人来闹洞房。
连那些吹吹打打的喜乐声早都已经消停了。
云飞燕才觉得肚子空空的,饿得难受。
云飞燕问碧桃有没有什么吃的?
碧桃指了指这一床的干果,花生,瓜子,枣子,桂圆之类的。云飞燕说:“这些都不填肚子!吃了它,还被人笑话!”她想吃肉,最好是猪蹄子来一根,鸡爪、鸭掌来一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