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哥，咱们······咱们现在该怎······怎么办？”
手持油灯的心腹，磕磕绊绊地对地痞头目老三问道，或许是被困在黑暗中带来的恐惧，也可能是对绝境的慌乱失措，使得他连舌头都捋不直了，嘴里不停发出意义不明的喘息声。
老三刚被羞辱，此时既愤怒又绝望，见唯一一个手下还如此无用的模样，更是脸色阴沉，并未理会心腹的问题，劈手夺过油灯，向地洞口中走去。
心腹赶忙跟上，生怕被丢下。
走了不出十步，老三脚底就踩到了一条又长又硬的东西，像石头一样坚硬，但却不算笨重，而是可以移动，甚至碰撞发出了类似响铃的清脆声。老三低头一看，模模糊糊中，一条人的腿骨隐约显现，将油灯下放，灯火一照，看得更真切了，这就是一具被各种生物啃噬得只剩下骨头的骸骨。
“鬼啊——”
心腹跟在后头，惊叫出声，撞在了老三的后背上，差点让老三手里的油灯脱手。
灯影在洞壁内闪烁，眼前的一切仿佛开始天旋地转，老三气得回身一拳打在心腹肚皮上，让心腹闭了嘴，抱着肚子后退倒下，倒吸冷气半天没再吭声。
心腹忍着腹痛，小心翼翼地爬起身，看着地痞头目老三检查了地上的骸骨，从骸骨身边找到一把铁镐，还有一根燃烧过半的蜡烛。
越过骸骨，再往里走差不多百步，便到了尽头，几块木板撑着还未加固的洞壁，地上随意摆放着箩筐、扁担、铁镐、铁锹等用来挖地道和运土的工具······还有当年挖地道的七、八个人，不过现在都成了白骨，或倒毙在地上，或靠坐在洞壁边，从生前的姿势看，他们死前都极为不甘心，甚至发生了打斗，使得一些人的肢体残骸都落在了距离尸体的几米外。
老三明了，他这是进了当年地痞头目大哥处理知情人的埋尸坑，这些人当年为地痞头目大哥挖了地道，然后又被骗到这井下挖新地道，结果半途被埋在地下，死得无声无息，恐怕已经很多年过去了，才会只剩下骨头，皮肉一点都不剩。
咣！
老三将油灯递给身后的心腹，举起铁镐，奋力朝着地道前端砸去，试图按照当年这些地道工计划的逃生路线，继续挖通，突然镐头一震，迸出火星。
地道前端的泥土扑簌簌落下些，露出一块嶙峋大石，堵在地道前端。
老三不死心，举起铁镐往大石边缘敲打而去，敲了几十下，泥土震落不少，就是没见到大石的边缘。
难怪当年这些地道工还有心思内讧，原来是知道逃不出去了······
老三越想脸色越白，连当年那七、八个专门打洞的掘子工都挖不出去，他身边只有一个手下，无水无粮，连照明的灯油和蜡烛也不够，又能拿什么逃出生天？
······
城东。
何豹带着下属在城东追杀作乱的地痞泼皮，每抓住一人，他都要仔细询问这人有没有见过铁火月，但凡有迟疑不回答的，一律一刀斩掉头颅。
下属们见他如此着急，也帮着打探消息，但城东的情况恶变太快，他们抓住了七、八十个泼皮，也没发现一个幸存的长老会长老会或是吏员，反倒是尸体见着了二十多具，每一具尸体都凄惨无比，死前受到了非人的折磨，连人形都快看不出来。
就在此时，相隔不远的一条街坊再度传来喊杀声，何豹二话不说，抽刀抹掉手里这个泼皮的脖子，然后飞奔而去。
刚进街坊，就看到三十几个乱民正在围攻一栋宅院，宅院大门被撞得摇摇欲坠，内外双方一边围绕大门交战，一边抢占院墙的控制权，互相砍杀，互不想让。
从院墙上的守宅一方的穿着来看，赫然就是长老会的长老和警察！
总算发现幸存之人了！
何豹举起手里的长刀······
“杀！”
“弟兄们，这帮无耻败类竟敢造咱们丐帮的反，快和我来，杀了他们！”
没等何豹发出命令，突然间，几十个泼皮在地痞头目老二的带领下从另一边的街道冲出，杀向正在围攻宅子的三十多个乱民。
乱民们一个个面露惊愕之色，来不及反抗，就被地痞头目老二的手下，砍瓜切菜一般杀死当场，一个活口都没剩下，等何豹带人到近前时，尸体都开始慢慢发凉了。
“何长老，好在你们来了，因为这帮乱民，城东出了大乱子！你们要是再来早点就好了，这帮改死的乱民，杀了多少丐帮长老啊，呸！简直是畜生！”
地痞头目老二“呸”得一声，一口老痰盖在一具男尸的脸上，沾着血点的刀疤脸扭曲一团，笑呵呵地看着何豹。
何豹深深地看了眼地痞头目老二，带人进了宅子，发现这里只有不到十几个幸存之人，并未找到铁火月的身影。
听到何豹在打听下落，两个幸存的吏员们各自解释道：
“当时突然一伙蒙面的乱民从街上出现，看到我们丐帮的人就砍，当时太混乱了，猝不及防之下，只能四散逃命。有的警察想要反击，但是咱们人太分散，没能成功，我看到死了不少人，好在咱们这些人躲进了这宅子里，才等到你们的支援。”
“你找的的铁火月，要是运气好，没准也躲在哪个宅子里，不过你别抱太大希望。我们是来城东清查房子，这里的地痞泼皮，甚至是不明事理的老百姓都恨死咱们了，不一定会让铁火月藏身。我们是人多，这宅子的主人巧合都被抓去长老会临时班房了，所以才活到了现在。”
何豹闻言，眼神一黯，却也只能强打精神，安慰道：“大家还活着就好，我已经听到鼓声了，大同军这时候已经来支援了，你们最好继续待在这儿等大同军，免得路上再遇到乱民作乱。要是有受伤的人，我可以派人送你们先去大同军军营，让军医给你们疗伤。”
幸存的十几个人纷纷摇头，“我们就在这儿等着吧，外头太乱了，你们还是先去平乱吧，不用分出人手来护送我们了，我们身上只有些小伤。”
“诸位长老，你们要是人手不够，我让我这些弟兄们护送你们到军营去，受伤可不是小事，这天气一热，金创容易红肿，万一疗伤不及时，可是要丢性命的！”
地痞头目老二不知何时挤进了宅院，殷勤地说道。
幸存的十几个人基本上都认识地痞头目老二，毕竟城内的地痞泼皮势力不小，长老会负责对内管理海东城，对这些民间的头头脑脑，自然熟悉了解。
这时他们并未察觉出乱民的背后就是这些地痞泼皮头目，犹豫一下，想到能快点去安全的大同军军营肯定比待在这里强，正打算答应，就听何豹说道：
“我这里还缺人手，你手下挺厉害的，片刻功夫就杀了三十几个乱民，不如跟着我去救人。他们身上都是小伤，那些被困在各处的长老和吏员现在更危急，不着急护送他们去军营疗伤，我留下几个警察在这街坊口守着，大同军很快就来了。
地痞头目老二听到何豹这么讲，立马赔笑道：“自然是听何长老的，这该死的乱民，我和弟兄们最恨了，杀他们自然不手软，再遇到这些鸟人，弟兄们照杀不误！”
何豹点点头，“那就赶紧出发吧，你带十个人跟着我，其他人分开搜寻乱民和幸存的长老吏员，没问题吧。”
地痞头目老二笑着点头：“听何长老的。”
分兵三队，何豹很快再次发现了一伙乱民的踪迹，这伙人藏在一处茶馆的后院，被何豹带人前后围堵，躲不下去，打开后门想要逃跑，被全部斩杀当场。
本来何豹是发现不了这伙人的，但谁让茶馆大白天地不做生意关着门，门槛外还有杂乱的血脚印，就算外面看着不像有人，何豹也一定会派人进去搜查才放心。
再杀死最后一个乱民前，何豹再度打听了一次铁火月的下落，还有这些乱民究竟是谁在背后指使的。
“长老饶命，俺们只是拿钱办事，真不不知道是谁指使的，哎呦，长老别打了，我该说的都说了，真的不知道！”
嗤——
何豹直接抹了这人的脖子，反手拿刀，在这里身上搜索一番······果然，又找到了十两银钱，只是这小银锭没有戳记，无法认出究竟是谁手里熔炼出来的。
地痞头目老二就在何豹身边，静静地站在。
忽然，何豹转头问道：“你觉得是谁在背后指使的？”
“何长老？你在问我？”
地痞头目老二很是惊讶的样子，i“我哪里知道这伙乱民是谁指使的，要是知道，早就告诉长老会的长老了······不过，我猜也只有西市那个畜生会做这种事了，前些天，听说西市那个畜生，到城北的酒楼喝酒，骂了丐帮，还骂了齐帮主呢。”
“何长老你肯定知道那畜生最不是人了，我虽然叫他一句三弟，其实都是江湖上的规矩，其实我最看不起他，背后骂咱们丐帮，不是大丈夫该做的事！”
何豹知道地痞头目老二说的畜生就是他的“老仇人”，但他在城东也快碰到上百个乱民，可却一个都不是西市地痞头目老三的手下，他对西市的地痞泼皮了如指掌，每一个人都认识，地痞头目老二说的话，肯定有问题。
何豹不动声色地转过身，暗自握紧拳头，再度转身时，脸上已经表现出怒到极点的涨红色，“我一定要杀了那个畜生！”
地痞头目老二见状，心里窃喜，连忙道：“何长老别着急，我们再找找，没准义妹铁火月还躲在哪个宅子里呢，找那畜生报仇的事儿不能心急，还是寻人要紧！”
······
半个时辰后，海东城内的主要街道彻底归于平静，但失火的地方还在组织人手灭火。大同军出动后，或抓或杀的乱民超过六千人，为了彻底清除地痞泼皮在海东城的根子，张文玉发动了城内各处的丐帮帮众，参与进来一家一户地敲门搜寻，但凡有嫌疑的，一个都不许放过。
城内捡出一千六百多具尸体，四百多丐帮长老、警察和吏员横死在城东，海东城长老会的二长老没有逃过噩运，是这次乱局中级别最高的遇难者。令人没想到的是，普通丐帮帮众死伤数量极少，让人聚居在一起的一个个帮众宅落或街坊，使得里面的帮众们十分团结，一般的几十个乱民根本攻打不进来，就算闯入，遇到团结对敌的帮众，也是死路一条。
事后统计，城内烧毁房屋几百栋，府衙长老会被烧毁大半，主要是半开放式的布局，让地痞头目老三轻松攻打进来，要不是后堂有过提前特殊安排，海东城长老会可能在这次乱局中被一锅端。
马盖很是震怒，下令让大同军将抓捕来的五千多地痞泼皮，全都打上枷锁镣铐，连夜审讯背后指使者，然后该杀头的杀头，该罚作苦役的一辈子都不许恢复自由。
尽管有地痞头目大哥和地痞头目老二的手下指认，是地痞头目老三带人攻打府衙，长老会也有不少目击者作证，但马盖不相信，一个实力最弱的地痞头目，会有能力制造出这么大的乱局。
这三个地痞头目联手了，没准马盖会觉得更可信些。
更蹊跷的是，这地痞头目老三还他奶奶的失踪了，死无对证！要知道马盖从一开始就关注着城内的乱民闹事，没把一个人放出城去，城外五里地内更是没有发现朝廷的奸细，没人接应，这地痞头目老三还能飞出城区不成？
马盖下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地痞头目老三一日不找到，这件事就没完。
“火月——”
押送乱民回到长老会复命的何豹，惊喜喊道。
他找了一个多时辰都没找到的铁火月，竟然就在府衙？
何豹飞跑着过去抱起铁火月，激动地用力环住铁火月的肩膀，带着哭腔道：“我找你好久，还以为你死了，你知道城东多少长老死了吗，连二长老都没逃过一劫，你活着真是太好了······你，你要是死了，我该怎么和火阳大哥交代啊······”
铁火月正在帮着大同军士卒为遇难者登记造册，忽然听到何豹的呼声，一眨眼的功夫就被抱住，听着何豹动情的话，还有些感动，直到最后一句。
她翻了个白眼，“豹哥哥原来不是想我平安，是怕没法给我大哥交代啊，现在你看到我了，可以给大哥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