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雨莹介绍的这个女同学，是一家律师事务所的职员，不是律师，也不是实习律师，就是最普通的文书，又叫做文员。
烂大街的文员，现在还算吃香，
再过二十年，这职位，就是专门给走后门的女人留的。
因为人家招文员的时候，除了二十五岁以上，三年工作经验的女人之外，男人和狗都不许进······
文员不参与案子，没提成，活还多，拿死工资的那种，一个月几百块顶天了。
这个女同学，比韩雨莹还穷，全身上下从来没有化妆品保养过的痕迹，因为长期坐班工作，皮肤过分泛白，身体素质一般······韩大小姐虽然也穷，但再穷她也没穷过自己，虽然是警察，但平时衣服打扮啥得特别时髦，就昨晚那套黑裙加蕾丝内衣，只有进口店才有卖。
这年头，进口的，只有一个字，
贵！
特他娘的贵！
而这位姑娘，上半身碎花衬衣，下半身宽松的黑裤子，一双特别耐脏但是不好看的黑底胶鞋，和桃园村那些刚进城的小姑娘差不多，
不会打扮，有什么穿什么，最好的过年新衣裳，穿进城里，和身边的同龄女人相比，也是格格不入。
她们脸上，有一种朴素纯洁的美，
说难听点，就是土。
不过，这位女同学也不是没有优点。
只到肩膀的短发，用两个蝴蝶发卡别在耳后，干干净净的脸蛋上，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两个浅浅的酒窝，微笑时，让人很容易忽视她的打扮。
毕竟谁会关心美女穿什么吗？
那张漂亮的脸蛋，就足够让人移不开眼睛了。
齐楚打量邱小青的时候，邱小青也在打量他。
这男人长得还行，就是眼神直勾勾的，肆无忌惮，不像个好人。
韩雨莹身为行正义之事的警察，怎么会认识这种人，难不成······不对，大小姐同意，老爷子也会棒打鸳鸯······
这是邱小青对齐楚的第一印象，于是，她直截了当地开口道：“查人是吧，咨询费五百，不管能不能完成，都和我没关系。”
五百，可不是什么低价了，
齐楚挑眉道：“可以。”
有钱，能宰一刀······邱小青隐隐有些高兴，这是一种她遇到冤大头时，独有的兴奋。
“好，先给钱，然后你把资料给我，三天内，给你一个答复。”
“没有资料，只有一个名字，王贞山。”
“只有一个名字，”邱小青一愣，然后皱了皱眉，“这可不好查，全省乃至全国多少人啊，有的名字，光是重名的就有几十万个，你这让我怎么查？”
来了。
什么不好查，不就是想提价嘛，
齐楚早就听韩雨莹介绍过邱小青，知道这女人缺钱，很缺钱，缺到什么程度呢，韩雨莹说不上来······反正没指望过让人家白干活，他干脆地从随身带着的书包里，将十万块现金掏了出来。
这么多钞票放在一起，有一股很清晰的气味，那是独属于金钱的腐臭味，闻之令人作呕；可细品后，又觉芬芳诱人；再品，恨不得将它们全都吃进肚子里去······
邱小青那贪婪的小眼神，让齐楚一下子想到了自己杀的第一个人——齐建兵。
当时那老不死的，看见钱的时候，也是这副恨不得钻钱眼里的模样。
后来的事情，也没必要再提起。
总之，齐楚很反感这种眼神。
“给我一万！不！五万！我三天内保证给你找到线索！”
邱小青毫不掩饰这种贪心，或许，她根本就不在乎齐楚的看法，现在眼里，只剩下钱。
齐楚摇摇头，“不！十万！”
邱小青先是失望，然后双眼放光，不确定地问道：“十万块？”
“没错，十万块，你给我三天内找到王贞山，这人名气不小，你可以找旧报纸，那上面有报道，也有照片。”
“贞山大师！”
邱小青突然想起，为什么这个名字这么耳熟了。
“看来你知道这个人，那就好，不用我多废话了，三天内，给我找到他！”
说完，齐楚便起身离开。
留下满桌子的钞票，和发呆的邱小青。
不一会儿，邱小青驱散脑海中那段丑陋的画面，双眼逐渐聚集到桌子上，一咬牙，脱下外衬衫，露出上半身的贴身束胸。
那是她在警校时保留的习惯，束胸可以很好地让她参与训练，活动更加便利，尽管没加入这一行，但习惯还是保留下来了······
将钱一把扫进碎花衬衣里，打了个结，邱小青头也没回地离开了事务所。
出门的时候，事务所的老板，一个西装革履的秃头男律师，和她相遇，
秃头老板先是打量了一眼，邱小青胸口那抹他想看，但从来没机会见过的风景，咽了口唾沫，他脸上多了份质疑和厌恶之色。
“上班时间，去干嘛？”
邱小青瞥了眼这位从来没用正眼看过自己的老板，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老板知道自己是警校出来的，但犯了事，所以一向不待见自己，呼来喝去，觉得是他赏赐了一份工作，就该他在上，自己在下。
“站住！让你走了吗？”
“滚犊子！”
邱小青骂了一句，转身比了个中指，“吝啬的老色鬼，老娘草你妈，舔你妈的xx去吧！”
很难相信，这粗鄙不堪的话，会从一个漂亮干净的女孩子嘴里吐出来，
但就是这样，让秃头老板更加生气，
当初要不是他“收留”邱小青，给了她一个机会，她哪里有机会留在自己的律师事务所里当文员，早就进去端铁饭碗了。
你敢骂我，我就要让你过得生不如死！
秃头老板气得接连深呼吸好几下，才缓过劲儿来，想要开口骂娘的时候，邱小青早已失去了踪影，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了。
气的秃头老板狠狠地一跺脚，发誓要让邱小青好看······
······
邱小青来到银行，将钱存进账户，然后从裤兜的塑料袋里，取出一张层层叠叠的纸条，打开后，是一个账户号。
拿给银行职员，让人家帮忙，按照账户号，把钱打过去。
转完钱，邱小青急急忙忙地来到外头的小卖铺，花五毛钱买了瓶矿泉水，借了座机电话。
过了十来分钟，电话才接通，便传来哭声，“呜呜呜，姐，你啥时候回来啊，爸他快不行了。家里没钱，送去镇上的医院，人家不收，让咱们去县里，可咱家没钱，只开药，一直不给治啊。”
听着妹妹的哭诉，邱小青眼圈也是微微发红，但为了给妹妹信心，她并没有跟着哭，镇定地道：
“我打了十万块过去，你带妈去把钱交了，让爸去做手术，别拖了，早点治好病，才是大事。”
“姐，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你别问，按我说的去做！”
“可是······姐，你不会答应你们单位那个老领导了吧，要是爸知道了，就算病好了，也会······”
后面的话，妹妹不敢当面说，怕自己生气······邱小青明白妹妹的担忧，但她没解释，也解释不清楚。
家里知道自己什么情况，邱小青从来没有瞒过自己妹妹，妹妹不是个心里藏得住事情的人，自然会把事情都告诉爸妈。
所以邱小青不在电话里解释，十万块，已经是全家想都不敢想的一笔钱了······除了卖身，怎么解释都解释不了。
邱小青挂掉打去医院的电话，又打了一个电话。
这次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对方很疑惑，“喂？”
邱小青抿了抿嘴，轻唤道：“老师。”
啪嗒——
手机落地的声音，又是一阵嘈杂，对方才重新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欣喜，“小青，你现在还好吗？”
“老师，我这次打电话过来，是想让你帮我查一个人，我想知道他在哪儿。”
对方语气一沉，“你还在纠结当年的事情？你好不容易脱罪，何必执着下去，小青，你是我最聪明的学生，你该放下了。”
邱小青解释道：“不是当年那件事，我答应了一个委托，给人当警察······按国外的话说，是私人侦探，给人做黑活，我收钱办事······老师，那个人，很有钱，给了我十万块。”
“你！你缺钱和老师说，老师不会给你吗！？”
“······老师，你因为过去积累下来的暗伤，每个月都要买药吃，家里几个小孩子，大男人的，靠师母一个人养家怎么行，你就不用逞强了。”
“·····”
这番糟心的话，也就邱小青敢说了，别的学生说出来，牛富强肯定要赏个爆栗。
比如：那个调皮的千金大小姐，韩雨莹。
牛富强从来就不怕韩雨莹背后的身份，他是老师，收拾学生是天经地义的······
但邱小青是他最喜欢的学生，不但成绩好，两个人的家庭背景也差不多，都是农村出身，好不容易进了城，读了书，算是翻了身，
对了，邱小青还是他的老乡。
所以两人关系很好，好的和父女差不多，亦师亦友。
当他知道邱小青受的委屈时，直接冲上门去，要对方给个说法······但邱小青突然主动息事宁人，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从那以后，他就失去了邱小青的消息······
直到今天。
邱小青求上门来，牛富贵不想再拒绝了，这是他唯一能给这个学生，又或者徒弟做的事情了，尽管这件事暴露出去，很可能让他身败名裂，甚至换一个铁饭碗捧······
第二天，邱小青就收到了老师的短信。
她很快就联系了齐楚，还是约在那家律师事务所······对面的一家包子铺门口，两人见面。
邱小青开口道：“人找到了，二十万，给你地址。”
齐楚冷笑一声，“韩雨莹的同学，就这种货色，出尔反尔？”
邱小青面不改色，甚至将桌子上，齐楚刚点的一屉小笼包，挪到自己面前，一口一个吃了起来。
齐楚嘴角抽了抽，“邱小青，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想好了再说话，我这个人不接受威胁。”
邱小青抬起头，灵动的眼睛眨了眨，“我威胁你了吗？”
“没有吗！”
“哪里？”
“就这里！”
“哦，这里，这里是哪里？”
砰！
齐楚猛地一拍桌子，邱小青面前那一屉小笼包，直接腾空而起，残影掠过，小笼包全被齐楚抓在手里。
刹那间，邱小青也出手了，玉臂抬起，一掌朝着齐楚的肩膀劈来，
她今天穿着一条无袖的黑色运动背心，扎着丸子头，和昨天的土里土气完全不一样，简直就像是外国动作片里跑出来的女主角。
很凶！
特别凶！
凶得晃眼睛。
邱小青出手的时候，齐楚愣了一下，然后便是大臂麻痹，抓住小笼包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松开。
邱小青嘴角微翘，出击的手抓住小笼包，快速回收。
“嗯？怎么回事。”
邱小青面色一变，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被固定在了原地，她想要收手，可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的水泥，完全无法撼动。
“呵，还敢和我动手。”
齐楚眯起眼睛，打量这位和自己一样，有些“贪财无耻”的女人，经过仔细判断，他确定这个邱小青，体内毫无真元波动，并没有修仙者该有的体质。
只是武功练得不错，对了，韩大小姐说过，这个叫做什么散打，很厉害的样子。
总之，不是修仙者的手段。
但光是这份力量和速度，已经能够比肩刚入门的第一层修仙者了，这让齐楚很是诧异，原来普通人，不靠热武器，也能这么牛逼嘛。
齐楚站起身，搬着凳子坐到邱小青的身边，从她随身带着的公文包里，翻找想要的东西。
一本巴掌大的笔记本，几根签字笔，还有一包女人常用的白色带翅膀的小鞋垫，除此之外，就只有几张皱巴巴的小额钞票了。
见齐楚要打开笔记本，邱小青精神剧烈波动，她本以为不能开口的嘴唇，翕张两下，总算发出声音，
声音很小，而且透着一股疲惫，“人我帮你找到了，但地址必须是另外的价钱！”
齐楚没搭理她，翻开笔记本，一张一张扫了过去，发现都是些流水账，比如：
九月六日，在某某包子铺，吃了三个馒头，花去多少钱；中午在某某饭店，一份炒豆角，又花了多少钱；晚上菜市场买了一板鸡蛋，一包米粉干，今天总计花去多少钱······
事无巨细，每天的花销都有，就是没有入账。
齐楚发现，这姑娘的日子，过得实在可怜，每天吃这么一点东西，还能维持住这样的身材和体力，着实不容易。
要知道普通人的武力，都是靠着日复一日的磨炼，才能成长维持的，不像修仙者，体内真元不失，实力并无太大波动。
可怜归可怜，但被耍了，齐楚还是有些不痛快，“地址呢？”
邱小青不吭声，斜着眼看他。
呦呵，给我装宁死不屈？
齐楚没继续追问，收拾好公文包，让老板打包了一袋肉包子，几瓶豆浆奶，
伸手搂着邱小青，让她靠近自己怀里，像是恋爱中的男友，一边走，一边责怪道：
“昨晚又没好好休息吧，你看你，今天还穿这么少的衣服，着凉了吧。”
“别闹脾气了，乖，我带你去买药，生病了就不要逞强，早吃药，早点好。”
邱小青被陌生男人搂住腰，鸡皮疙瘩瞬间冒了出来，她确定自己无法控制身体，是齐楚搞的鬼，心里又急又怕。
她张开嘴，准备向周围的食客求救，可两片嘴唇就像是被胶水粘住，只传出“嗯嗯嗯”的鼻音，听上去像是女友向男友撒娇。
周围来吃早餐的人，本来有些疑惑，邱小青和齐楚刚才动手的行为，不像是情侣，
但邱小青这副“顺从”的模样，让他们也不好多管闲事。
包子铺的老板，甚至还笑着和周围的食客小声解释：“那个姑娘有福气啊，遇到这样一个好男人。以前她来我这里，都是吃馒头的，你看看她现在的男友多疼她啊，又是肉包，又是奶，两个人哪里吃得完。”
旁边的食客也附和道：“是啊，我看他买了二十来块肉包子呢，两个人怎么吃得完，浪费。”
有个女食客嗤笑一声，“你们懂什么，这是爱，吃不完扔了不就行了，这说明那个小哥对人家是真爱，不差这点钱。”
邱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