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玉带大丫姐去看了那间府学附近的铺子。
她对这间竹炉隔壁的店铺念念不忘。
“前面的门脸虽小,院子却大,姐咱们绕到后头去。”闫玉拉着她往后走,“你看,这院墙多长,后面这条街也宽,能并行走两辆车,等我买下这里,后面的门一定要扩一扩,咱的柴炭都拉进来,以后往城中各处送货都方便。
前面呢,就香胰子、牙粉、咱自家熬的洗发水、再生纸那些,我算过啦,虽然开店费用高,还得交税啥的,可有个铺子支在这里,谁要想买啥,直接抬脚就能找来。
还是得在城里有个地方,再遇上前两天那种下雪天,就不用顶风冒雪往回走,在城里歇下就是……”
闫玉的目光中满是憧憬,前后绕着铺子看,就好似那眼睛能透视看到里头似的。
大丫看出她实在稀罕这,便道:“还差多少银子?爹、婶还有你给的银子姐都没动,你都拿去,要是还不够,姐再去村里头给你凑凑。”
村里她这么大的姑娘身上都有些私房银子,大丫想着,要是缺口不大,她就张口和她们借一借。
闫玉伸手抱住大姐,一大一小两個团紧紧的挨在一起。
“大姐,你太好啦!银子嘛,我不是从凤鸣买了人参回来么,等出手卖掉,应该就不差多少了,嘻嘻,不过,不管差不差,大姐的银子我都是要用的,算是入股,以后我给大姐吃红。”
闫玉笑得狡黠:“还有娘的私房银子,我也惦着,嘿嘿,等以后这铺子赚了钱,咱们三个就是家里最有钱的人!”
大丫也跟着笑,眼中透着才宠溺。
“闫小二?”
诶?
闫玉往声音的来处望过去。
好家伙,那竹炉的小二楼上站着的不是世子又是哪个。
闫玉反应奇快,看了看周围,挥手喊道:“郑大哥!”
世子笑了,就知道这小子机灵。
“大姐,你在这边等我会,我过去和世子大哥说两句话。”闫玉说道。
大丫点点头。
不是闫玉自夸,她大丫姐这美貌,还有这柔柔弱弱的性子,万一世子大哥喜欢这样的姑娘呢,虽然他成亲了,可他这个身份再娶几个小老婆也不妨事。
闫家没有拿闺女攀高枝的打算,这方面就要尤其注意,别让人误会。
“怎么逛到城西来了?”世子问道。
闫玉不想说自己是来看铺子,毕竟她这个……看的次数有点多。
“爹和大哥明年要进场考试,就在附近,很好奇是什么样子,就往这边转悠看看。”
世子笑容加深,揶揄道:“还不说实话,不就是看上了旁边的铺面吗,怎么,还怕我与你抢?”
闫玉轻咳一声,脸微微有些发热:“郑大哥都知道啦,我是瞧着那铺子还行,不过这置产是大事,咱家还没商量定。”
“旁边的铺子……”世子想了想,问身边的掌柜:“多少钱来着?”
掌柜轻声道:“舅老爷买时用了三百八十两,打算平价转手。”
闫玉竖起耳朵听的清楚。
原来,是薛总旗的铺面!
薛总旗,很有几分家底嘛!
世子在心里算了算,问她:“可是银子不凑手?”
“够的够的。”闫玉如实道:“前段时间往凤鸣去收了几支老参,成色好,估摸着能卖上价,出了参就差不多了。”
“你这小子,胆子可真不小,也不怕被人蒙骗!”世子真心无语,几支老参上百两银子,闫家就这么放心让他折腾。
“看准了的,真是难得的好参。”闫玉辩解道。
“我家正要采买一些关州特产往南边送年礼,这样吧,你明日将参带来此处,我叫人看看,要是真好家里就买下,要是不好,你就当买了教训,让你长长记性!”世子板着脸说道。
闫玉还能说啥,乖乖点头呗。
她心里乐着呢,不用往长平跑了,卖给王府肯定要比卖给药铺银子多,她的参绝对是好参,还怕人看?
……
姐妹两个从城西离开,没有出城,而是往城东去了王府。
闫玉从王府后面的小门给门子塞了十个铜板,“劳烦大哥给王爷身边的王公公带个话,就说闫家的小二来给他送煎饼啦。”
门子掂量着铜板半信半疑。
闫玉知他不信,便道:“咱家和王公公是老乡,上回随着虎踞城的田大老爷来拜见王爷时和王公公说了几句话,门子大哥快去吧,王公公上回就说,就想这口呢,让咱家啥时候做了就给送来。”
门子听她说的清楚,便信了,赶忙去里面报信。
姐妹两个等了好一会,终于有人出来,让她们进去,闫玉推说家中还有事,将包好的煎饼交给来人。
“你们怎么敲后面的小门,王公公交待过守着侧门的几个,要是有人来给他送东西便将东西接下,人领进去,他要亲自见呢。”
闫玉笑道:“我们乡下人不懂规矩,就晓得那正门不能走,就往后面寻来了。
劳烦这位大哥和王公公言语一声,我爹现在跟在田大老爷身边都快以虎踞为家了,好些日子没回,我才出了趟远门回来,又赶上下了几日的雪,这才耽搁了。
好在下雪天村里的奶奶们闲不住,在家摊了好几摞煎饼,都是面的,没带太多,先尝尝是不是那个味,要是吃的好,就往城门口卖柴炭处捎句话,以后咱村里摊煎饼,就给王公公捎带些。
对了,还有这个,咱家下的酱菜……”
闫玉送完东西,便和姐姐走了。
大丫问道:“小二,那王公公真是咱齐山老乡啊?”
“可不,口音虽然很轻,但爹还是听出来了。”闫玉道。
“听着人倒是挺好的,还和门上打了招呼。”大丫说道。
闫玉:“看来确实是想这口,嘻嘻,咱来送对了。”
“那以后村里谁家摊煎饼都给他留些?”大丫问道:“二叔是不是有事求人家啊?”
“哈哈!”闫玉乐不可支:“大姐你咋那实在,咱给他送东西就是要求他办事啊?没有的事,就是吧,咱都是齐山府来的,在关州这地就觉着亲近。
上回说起煎饼来爹应下给送,咱不能光说不来,但人家到底是门槛高,在王府当差,爹要是过来叩门,才显得刻意,好像咱家巴结似的。
就得我来,也不用见面,将东西给了,咱心意到了,那王公公以后要是去城门口带话,就是乐意和咱当老乡走动,要是没信,咱以后也不来上门,日后再见面,这茬也不提,还是和和气气的说话……”
闫玉将从她爹身上学来的与人相交之法,无私的传授给大丫姐。
大丫一点就透,在心里翻来覆去的琢磨,越想越觉得二叔在外没有白混上那许多年,怪不得总有朋友来家找他出去……
……
天不早了,小安村人准备收了城门口的摊子回村。
罗三将闫玉拉到一边。
“小二,有个事罗三叔有点拿不住主意,想和你念叨念叨。”
“啥事啊罗三叔?”闫玉还挺好奇。
“我那师傅,你知道吧,就是带我杀猪的那个……”
“知道啊,大安村的,不是落籍在咱村上了吗?”
罗三咧了咧嘴,道:“我现在天天出来摆摊子卖肉,我那师傅也想干回老本行,昨天找我商量,想和我搭伙,先在西桥镇上支个摊子看看行情咋样,要是能干起来,就在永宁城里找地方摆个固定的摊位。”
闫玉没插嘴,听他继续说。
“关州这边羊养的多,猪少,不过咱进山还能打些野物,就算在乡间抓不到猪也没啥,我算计着,似乎这摊子能干起来,就有些动心,就是吧,想找个地方摆肉摊并不容易,得先拜码头,说不定还得花些钱,莪就有些理不清这个账,不知是像现在这样有一日无一日的好,还是顶个摊子好。”
闫玉想了想,带了几分认真:“罗三叔,支不支摊子这个事我不好帮你拿主意,倒是算账我擅长,我就和你说说这里头的赚头和花头。”
罗三忙不迭的点头:“嗯嗯,小二,你说,罗三叔听着呢。”
“西桥镇上就一家肉摊,卖得贵,你们要是过去支摊子,就是和那肉摊对上了,镇上没有那么好的生意,一家肉摊就差不多,不是他被挤走,就是你们做不下去,做生意不好堵死人家的活路,和气才能生财,最好是和人好言好声的商量,给些银钱,转了他的摊子,省事省心是一桩,还能让他介绍些老客给你们,重要的是他在哪里抓猪,比你们自己去打听要强。
那这转肉摊的银子,总不会太少,卖肉的利润你们肯定比我更晓得。
再说永宁城,人多,能吃得起肉的人家也多,不过你们刚过去,拜码头的银钱是一笔。
人家见你们眼生,未必会关照生意,总要挨过一阵子,只能做些零散的买卖,据我所知,永宁城的几个市口每个月都要缴银钱,这是第二笔。
再说猪羊,天天案上都要有肉卖,不然隔三差五的缺,买肉的人一次两次的见没有,第三回就该不来了,毕竟永宁城里,卖肉的摊子多着……”
罗三一个劲的点头。
觉得小二说的每一条都在点子上。
“对对,要不我咋拿不定主意,也是担心没地抓猪,买不来羊,野物再供不上……剩下的那些,大几个月咱们也能熬住。”罗三忙道。
闫玉摊开手:“罗三叔,你这不自己想的挺明白么,知道关键在肉上。”
“嘿嘿!还是没转过这个弯来,这段时间天天跟着虎踞永宁的跑,卖肉赚了些钱,用我爹的话说,是飘了……”罗三不好意思的说道。
“罗三叔,还有一件。”闫玉不得不提醒他:“你在城门口摆肉摊,卖的可是比城里便宜。”
所以才好卖,所以才会那么快卖完。
买东西的人,都是哪便宜往哪跑。
你摆个固定的摊子试试,各种费用砸下来,还要随行就市,都是差不多的价钱,看人家还来不来。
就像闫家的柴炭生意一样,她又是蹲城门口,又是给送货上门的,就是为了避开那些经营多年的同行。
她这边目前只做零散的木炭生意,不影响人家大量出炭,还有木柴,闫玉也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以前从未有人看上过这点蝇头小利,才让她如此顺利的将柴炭买卖一点点铺开。
……
王公公收到了包得扎扎实实的包袱。
一层层打开,记忆中的味道越来越浓。
他有些迫不及待,先撕了一块放到口中咀嚼。
微微眯起眼睛,心满意足。
对喽,就是这个口感,就是这个味。
“是闫家那个小的来送的?”王公公问道。
“是个不大的小子,说是闫家小二。”
王公公呵呵一笑,没有纠正他的“小子”之说。
“怎么没进来?”
这人便将闫玉的话学了一遍。
王公公笑得更厉害了。
“这个小猴儿……你去城门口打听打听,看看那边卖柴炭的是打哪来的?是不是她家的买卖?”
王公公又开了坛子。
面露喜色。
是萝卜缨子!
他忙用筷子挑了几根,整整齐齐的摆在煎饼正当中,两只手灵活的将饼卷起,送入口中。
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
旁边的小子看着眼馋,有这么好吃吗?
王公公吃完一个,擦了擦手,用茶水漱口去味。
见人还不走,盯着他的煎饼不移眼,道:“怎么?看着馋,想尝一尝?”
这小子倒是老老实实承认了。
“公公,看您吃得香,想知道到底是啥滋味。”
王公公叹气道:“那你撕一半尝尝吧,不是咱家小气,是这煎饼啊,你们外乡人吃不惯,平白浪费了……”
那小子得了话,上手小心翼翼的扯了一半。
手已经很轻了,扯得时候还是掉渣。
好不容易吃到嘴里。
嚼吧嚼吧……
也没多好吃啊,和面饼子有些像。
王公公一看他神色便知他心思:“行了,咱家还得去王爷那当差呢,你去城门口打听准了再回来。”
他笑眯眯的将煎饼重新包好,酱菜坛子好好塞上。